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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页）

“你们根本无法想象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情，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与我背道而驰。我靠在墙上，一点点蹲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留着，顺着我的脸颊汇聚到下巴尖，又滴在了地上。就这么短短几天而已，他们已经用克隆人替代了我，就像是更换一个坏掉的零件一样。自己明明还活着，他们怎么能就这样把我给抛弃了呢？我想不明白。说什么只差我一个，到头来原来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他们或许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唯一的我，而只是一个名叫女儿和妻子的商品而已。

“一个人死了，然后再将她的记忆和思想塞进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容器里面，难道活着的人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从来都没有人离开过吗？他抱着那具人造的、陌生的身体时，难道就感觉不出来怀里这个人并不是那个曾经一起朝夕相处的人吗？

“这时，门内又传来了路远的声音，他出来关门了。我赶忙躲进了走廊的拐角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们就这样隔着一个转角，各自无声。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则不敢让他看见。

“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过得很慢，我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和鼻涕在脸上漫延。我闭着眼睛，心里想着，如果现在自己就这样跳出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做什么，是会紧紧抱住我还是呆愣在原地。

“门里边响起了催促声，是那种自己曾经向他撒娇时最爱用的声音。我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我怕看到他，更怕失望。他应了一声，最后还是关上了门。

“我站在楼下一直没有离去，依旧仰头看着那扇窗户。各家各户的窗里都亮着明晃晃的灯光，可是没有一扇是属于我的。原本属于我的那扇，隔着浓浓的黑暗，里面的光亮也照不到我的心里。

“客厅的灯熄了，卧室的灯又亮了起来。我心里突然一紧，这是和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抢走时一样的感觉。他会不会像吻自己一样吻她的唇，他会不会像抚摸自己一样抚摸她的脸……卧室的灯最终也灭了下去。在那看不见的黑暗里，克隆人做着的会是属于我的梦吗？”

说到这里，米夏突然停了下来，摸着手上的戒指，神情落寞，似乎又沉浸在了回忆当中。沉默成为了米夏所讲述故事的留白开始在三人之间蔓延，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想法。

片刻后，米夏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将已经飞到很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喝了一口水，润了下嗓子，又开始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后来没过几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一开始，我对她只有憎恨，恨她夺走了我的生活，恨她可以坐在我的家里，穿着我的睡衣，喝着我最喜欢的红酒，和我新婚不久的丈夫说着打情骂俏的话。可当她见到我时，她知道了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克隆人，她也明白自己的出现是一个错误。于是，她恳求我希望能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她会将原本属于我的生活全部还给我。我没有办法拒绝。”

“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她说她觉得我就像是她的知己一样，而我也觉得她是那么善解人意。我开始并不那么厌恶她了，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们经常会戴上墨镜和口罩挽着对方的胳膊四处闲逛。

“我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我清楚她心里的所有想法，就像我自己也在那么想一样。我知道如何让她开心，因为只要想想我喜欢什么就可以了。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我开怀大笑。世界还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当你刚刚生出一个想法时，她就已经帮你做到了。她会记得我的生理期，会提醒服务员在我的面里不要加葱，会适时地发很多信息来满足我的小情绪。而这些甚至是他也都做不到的事。

“看着她就像看着我自己一样，同时以观察者的身份看，就好像在用一种上帝视角看自己一样，那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以这种角度，我也发现了很多自己身上过去未发现的特点。在偷偷观察她的日子里，那种代入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她尴尬我也会尴尬，她苦恼我也会苦恼，看到她干什么自己却无法察觉时我就会忍不住在心里喊着别这样做。

“一段日子后，她如当初所说，将我原本的生活还给了我。而她则过起了我之前那种隐姓埋名的生活。我想也许只要我不告诉任何人，时间一长，她也可以重新走在阳光下，慢慢拥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向往，并且能够找到她自己真正心爱的人，而不只是充当我的替代品。可是那些人最终还是发现了这件事，他们找到了她，然后销毁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杀死了，以一种完全合乎法律的方式。”米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小声抽泣起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克隆人，我才是真的米夏。”

“很精彩的故事。”柯克听完米夏的讲述后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米夏抬起头，红着眼睛说。

“故事就是故事，所有人都可以讲一个故事，但是我们不能认为一个故事讲得精彩，就把故事当作事实。”

“柯警官是不是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一个人？”

“想让我相信你？那好，告诉我你所说的你醒来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带走克隆米夏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对不起，这些我不能说。”

“那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米夏突然双手紧紧握住柯克的右手，用恳切的语气哀求道，“柯警官，求求你，帮帮我吧，不要再查下去了，真的不要再查下去了，就让这个案子这样结束不好吗？”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

柯克抽出了手，眼神冷漠，“今天暂时就谈到这里吧，你最近就不要出远门，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便和陈达琳离开了，而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却越捏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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