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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义一琢磨,到觉得这个法子值得试试,先从周边开始迁,等做出些成绩来了,即便洪玉阙那谈不拢,颜面上也能好看些。
赵进见匡义赞许了自己,不免有几分得意,便提醒道:“这事要不要去大老爷那边回一声?”
匡义这点小心思也不愿让赵匡胤知道,便淡淡说道:“不用。”
北区外围的几间商肆集中在四个店家手里,一直惨淡经营。近段时间,由于迁居之事,开封府对这片地也视若无睹,乃至打架斗殴之事能当街发生,生意便更难经营了。匡义在狮子楼开了一桌极丰盛的宴席,将工部的迁居议案与四个掌柜一摊明,又许诺在最繁华的朱雀街给寻个店铺。四个掌故自然无话可说,连连应允,当即掏出笔画了押。又道,这几天便将原先铺面里的货物人员都撤出来,若是有必要,工部明天就能派人去拆房子,也给那些不愿迁居的人一些震慑。
匡义喝得酒酣耳热,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诸位掌柜悠着来,运输小心,不要磕碰了贵重器物。”心里却为自己这一差事办得这般漂亮暗自称赞。
第二天,秋暑未尽,匡义将着商家画押的文书递到了范质面前。并说打算这几日先派遣工匠去拆了临街的商铺,以示威慑。
范质将那卷文书拿在手里,沉默了许久。外头秋色滟滟,如一副锦绣画卷,从一端到另一端都绽现出无限华彩,而这秋光透过木窗,便成了屋内斑驳漂浮的光影。范质颇有深意地看了匡义一眼,无悲无喜地说道:“那你便去办吧。”匡义诺了一声,伸手要去接那文书,却见范质抓在手里,停了半晌,又缓缓道,“过几日便是圣上郊祭的日子,我要随驾出去几天,这事便由你全权做主,务必要办得漂亮,等我回来便替你请赏。”
匡义大喜,磕了一个头,心中对范质的信任徒然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意。
破局
天子郊祭乃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皇室活动。从西周起,便有“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达之;地示在下,非痤埋不足以达之”的记载,到了唐代,凡天子车马所经之处,百姓皆起舞送迎,也成了民间参与到皇家祭祀中的一次难得机会。到了本朝,郊祭日便成了普天同乐的节日,尤其在开封城里,巫祭乐舞、游仙乐舞、俗乐杂耍、胡部新声从一早便开始,一直到天子车马出了城,日暮时分才歇息。
匡义一早随着诸位留守的官员跪在大庆门前平整的石道上,送走了御辇。便回到工部歇息,煮了一壶新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负责通传的小厮便慌慌张张地跌了进来“赵……赵大人,快去北区,开封府让我来请您,出事了。”
匡义帽子也来不及戴,一溜烟地赶到北区,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昨天刚刚动工拆的商铺,门窗都被卸了下来,半耸的墙壁上坐满了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则被母亲抱在怀里吃奶,他们一圈围着一圈,竟有上百之数,密密麻麻地占住了北区外围的地界。各个面无表情,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呆滞眼神背后的坚决。开封府的一众衙役站在两旁,彼此对峙,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如两排雕像,矗立在艳阳之下。
匡义一阵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开封府尹便忙不迭地道:“赵大人,你弄迁居可不能给我捅这么个篓子呀。这些民众一早便聚集在这里了,怎么撵也撵不走,又都是孩子,谁也不敢上手。陛下郊祭从南边出门的,可得从北边回来,要是见着这番景象,你我这身官袍连着上面的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匡义唯唯应着,扭头便跑去找洪玉阙。依旧是上次那个院子,洪玉阙仍穿着上次见面的衣物,躺在廊下的躺椅上,仰面朝天,正在午休。
匡义恼怒不堪,也顾不得礼仪,开门见山问道:“爵爷,您这番怂恿民众,与朝廷对着干,究竟是为了什么?”
洪玉阙慢悠悠地睁了眼,道:“我们怎么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呀?如今是朝廷要扩建,要把我们撵走,那就请赵大人你派兵好了,将我们一个一个逮走,不就完事了?”
匡义恨极道:“即便此事没有商谈的余地,你也不该让群孩子挡在前头,稚子无辜,他们懂得什么?”
“不懂就让他们今日开始懂。让他们知道这片地,从他们先祖开始,已经住了上百年了,同系在此、根也在此,要将我们撵走,就是要断了我们的风水,让所有人背上祖业都受不住的骂名。”洪玉阙侃侃而谈。
匡义被他说得几乎哭笑不得,知道他不可理喻,只好独自出来,另寻办法。沿着杂乱不堪的街道,黑黑的墙壁,斑驳不堪,路边胡乱堆杂着许多垃圾与溺桶,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恶臭。几只肮脏不堪的流浪狗见到匡义,不仅不躲避,反而冲着他龇了龇牙。匡义无奈地摇摇头,转眼看到被低矮房屋分割出的蓝天,天际线上露出皇宫巍峨的一角,与此处的昏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心中暗想,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前朝功臣的子嗣,他们对于朝代的更替、天下究竟姓刘、姓郭或是姓柴,并不关心,反正是一样的缴税纳银子。但只要关系到生活的一丝一缕,便会奋力去拼。但这样的抗衡有意义吗?离开了北区,他们在经济上得到补偿,大可以用那笔银子或买地或拉拨起一片小生意,只需几年的功夫,生活便可胜过在此处。可他们宁愿守着祖制,也不愿迁居,这究竟是为什么?匡义想了半天,症结或许就出在洪玉阙身上,他无儿无女,一生落魄,靠着祖上的一点阴德混到今日。若不与朝廷对抗,那寒酸的宅子,他赵匡义必定不会登门两次。“哼,若是离开了北区,他便什么都不是了,人们还会听他号令,尊称一句爵爷么?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竟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祖宗之制。”想通了这节,匡义心情便轻松了许多。他狠狠唾了一口,道,“这差事我赵匡义一定要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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