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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时刻,瓶女姐姐站出来,自请献命,执行一场书中记载的夜卜秘法,问出戏班生路在何处。
夜卜秘法献祭心血问苍天,需要有极高的卜算造诣,哪怕是宫里供奉的天师也极难成功。一旦失败,不出三日必然横死。哪怕成功了,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姐姐成功了。
卦自龟甲中出,生路指向东北方偏远之地,是为黑凤山。
班主喜出望外,戏班子拔腿启程。
临行前夜,姐姐元气大伤,声音沙哑,在哭泣的妹妹耳边说:
「姐豁出这条命去,一定要带你跨过这个坎。」
「他们都说我们活不久,我才不信。我就不服。我姐妹要平平安安地活到九十岁。」
黎应晨打了个寒颤。
「黎小姐,你怎麽看?」婆婆轻声说。
黎应晨沉默良久,说:「是我心性不如姐姐。」
婆婆大笑不答,继续讲述。
在尸横遍野的龟裂大地上,戏班靠着吃人肉,一步一个血脚印,跋涉几个月,撑到了东北黑凤山。
他们踏进荒芜的山林,只觉得白光一闪,眼前的景色顿时一变。灵光轮转,百鸟啼鸣,溪水淙淙而过,茂盛的林木遮天蔽日。
他们来到了昆仑宫的庇佑之地。
黑凤村的山民们接待了戏班子。只见村中耕读樵猎,俨然一副世外桃源之景。班主大喜,千恩万谢,在村西田边驻扎下来,就此有了落脚之处。
山民们淳朴,未见过远行之人,对戏班子充满新奇。半年之後,就连昆仑宫都对瓶女发出了拜帖。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黑凤村里有一个年轻的小猎户,戏班初来时正在犯热疹,几乎去了一条命,家里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瓶女妹妹见不得人受苦,便发药救了他。
小猎户痊愈以後,日日都来找瓶女谈天。与瓶女见面可是很昂贵的,但小猎户勤於打猎,一回村就来班子,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这上面,风雨无阻。
但他却不向瓶女问卦,也不求医问药,只是总说些没用的东西。他聊星河,聊山榛子,聊冒头的蘑菇,聊从灌木丛中跳出来的野狍子。小猎户给瓶女们带来最柔软的鹿心,也带来暖乎乎的狍子皮。
「你知道吗?冬天的狍子会自己在积雪中刨一个坑,把自己藏起来。」小猎户兴致勃勃地说,「等到人找过去,就把脑袋埋在雪里,露出肥嘟嘟的臀腿来,特别好玩。」
「真好啊。」妹妹的脑袋同小猎户靠在一起,「我也想看看。」
「你没见过吗?」小猎户傻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有学问的姑娘。姜班主说你们什麽都懂得。」
「我知道狍茸可以入药。主治虚劳赢弱,筋骨疼痛。」妹妹小声说,「但我从来没见过。」
一旁的姐姐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笑着睨一睨靠在一起的二人。
「那你带她去看看如何?」
妹妹心动不已,却道:「可两天後就是昆仑宫仙人来会面的日子了,若是被班主发现,我们都要挨饿的。」
「没关系,且去个一天半的不碍事。」姐姐笑,「我一会儿算一卦,就道你需要闭关两日清理头脑。早些回来,没问题的」
那一晚,小猎户用棉被裹好小只的瓶女,在风雪中进了山。
瓶女妹妹自南边来,一直坐在车中随行,第一次出来走动,看看这天地。她依偎在小猎户怀里,看见毛茸茸的狍子在山林间一蹦一蹦,与猎户一同分食冻溪冰面下的鱼,在树影的缝隙里数着星星。当第一片清凉柔软的雪花落到妹妹的脸上,妹妹那麽幸福地想:原来躺在雪地里是这般感觉,要是姐姐也在这就好了。
「谢谢你,你人真好。」瓶女温柔地说,「要是你以後也能来就好啦。我们可以带姐姐一起来。」
「当然可以。」小猎户嘿嘿地红着脸,挠挠圆头,「我明年还来找你。开春了,鱼就肥了,烤起来滋滋流油,我就烤给你吃。也带上姐姐。」
但是,小猎户与瓶女都太年轻了。
年轻的小孩子,一时高兴坏了,就容易犯愚蠢的错误。
他们追一只雪兔,走得远了,直到傍晚才想起来,啊,今晚就应该是昆仑宫来访的日子了。理论上来说,早应该回去了。
小猎户和瓶女吓坏了,自知闯下了滔天大祸。如若被戏班班主发现,姐姐一定惨了。可是,等他们紧赶慢赶的赶回戏班子,却没有等来班主的鞭笞,而是看到了一场……
滔天的风雪。
朔风猎猎,卷着戏班上下三十四口的尸体,错落整齐地吊在村口的大槐树上,宛如树上结果,啷当晃动。
硕果累累,将枯乾的枝条压弯。
瓶女姐姐青白的尸体挂在树上,已然冻得硬了。
村人被妹妹的哭喊声惊出村外,皆傻眼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妹妹在挣扎中跌落在地,束缚她二十年的瓶身应声而碎,在寒风中片片飞散,露出其下扭曲挤压的肢体。
飞溅的瓷片划伤了妹妹稚嫩的身体,淋漓的鲜血流淌过她走过的路。她自三岁以来的第一次,凭藉自己的手脚挪动着,爬向最爱的姐姐。
姐姐的脸上,仍带着微笑。
谁也不知道,这三十四口人,怎麽就在一夜之间横死雪地。
唯一能知道的是,戏班的帷幕在这一夜的寒风中倒塌撕裂,再也拼不起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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