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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家那头颅都挂在刑场,小赵大人倒是心狠胆大,挂到公主府门口,怎么母子之间有这么大仇的吗?
赵白鱼:“去请昌平公主把门打开。”
燕都尉这回不犯傻了,令人撞开公主府的大门,里头的家仆丫鬟急忙跑出来拦人,一见后面高高挂起来的人头都吓得连连尖叫,步步后退,再不敢向前。
赵白鱼不惧暗中盯梢的死士,大步前进,熟门熟路来到昌平公主经常留宿的楼台水榭,这儿建得高、看得远,正好能看到公主府门外搭起来的高高的竹竿。
竹竿上吊着的脑袋面目狰狞,清晰可见。
昌平公主瘫坐在椅子上,大势已去加上身边得力心腹不是失踪就是死亡,还被十几颗人头恐吓,以至于情绪低迷、精神蔫耷,失去平时的光彩夺目,变得面色惨白,显露出几分衰败之相。
她瞪着踏步而来的赵白鱼说道:“你疯了?”
死死抓住扶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崩断了涂着蔻丹的指甲,可是刺骨的疼痛也没办法转移昌平此刻对赵白鱼的满腔仇恶。
“赵白鱼,你是不是疯了?你来做什么?孤问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杀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有多轻松,手起刀落,咔擦——脑袋掉下来骨碌碌地转,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原来高高在上的达官公卿也和你们眼中卑贱如蝼蚁的百姓一样,也是个人呐……看到没有?死不瞑目,盯着你看呢。”
昌平冷笑,神色癫狂:“你以为我会被几个人头吓傻?赵白鱼,你被刺激疯了是吧?啊?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几颗人头就能让我良心不安,让我俯首认罪?”
“不是几个。”赵白鱼来到昌平身后,从她这个角度看向远处高高吊起的脑袋。“第一批杀十个,第二批杀二十,第三批杀三十……从现在开始,你就坐在这里,睡在这里,吃也在这里,就在这里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脑袋,要记住你本该和他们一样,枭首示众,万人唾弃!”
昌平的镇定瞬间维持不下去,低声吼道:“赵白鱼,你敢折辱我!孤还是大景的公主,是你母亲!”
“母亲?”赵白鱼低头看她,声音平静中带着讥讽:“你大概不知道我生而知之。”
昌平僵住,难以置信:“你……你知道?”
赵白鱼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命令门口守卫:“从今天开始,不准昌平公主离开此地,哪怕她病了、死了,也得死在这里!”
***
“全杀了?”
霍昭汶愕然。
燕都尉咽着口水描述当时的场景:“他握着尚方剑,手起刀落,眼睛眨也不眨,那鲜红滚烫的血飞溅到衙门口的石阶和石像上,不知怎么的,却比我在战场上连环斩首上百个敌军还震撼。”
霍昭汶心神恍惚,这就是赵白鱼的选择?他准备玉石俱焚?
如果几颗人头能吓到昌平,她不至于为恶多年仍死不悔改。
赵白鱼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只是图一时痛快?
燕都尉劝道:“虽说恶官凶吏死有余辜,当场斩首也是大快人心,可即便是代天巡狩的钦差想杀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得请示过圣上,就算先斩后奏,事后也会被参一本,需有铁证确保不会连累己身才好。殿下,这么放任赵白鱼私刑处决两江的官,后果恐难以收拾。”
霍昭汶扶额思索:“如果是我来杀,事后定会被东宫拿捏话柄。如果送到刑部等朱批,期间不知道会被做什么手脚。倒不如有人替我杀,何况山黔这群人罪证确凿,没朱批也该杀!”
他忽地拍桌斥道:“要不是顾虑东宫,我早杀了他们!”
燕都尉懂了霍昭汶的打算,他要案子呈至文德殿之前,两江先死一小部分人,空出他要的官职,但是不想亲自动手,至少人不能由他来杀。
他又是钦差,是主审、也主全责,杀不杀都是难题,偏巧还有一个同样被授意来差啊两江官场的赵白鱼,对方还挺积极当把好使的刀,自然顺理成章推过去了。
一时间,燕都尉对赵白鱼心生同情。
为官者本就得做好帝王手中刀的本分,刀用多了就会钝、会坏,所以九成九的公卿大臣懂得怎么明哲保身,不懂互相推诿的朝臣不是死了就是埋没在角落里抑郁不得志,这年头的官场还有谁会主动跑出来揽事?
怎么会有人主动揽下这要命的烫手山芋,就为了百姓公道?
燕都尉自认做不到,也曾听酒楼说书慷慨激昂地描述这种大义之人,彼时只是嗤之以鼻,觉得不愧是落榜书生才编撰得出这种脚不着地的虚假情节。
但是当他亲眼见到世上真有这种人的时候,虽不敢苟同,又难以克制地心生敬佩。
“卑职还听赵大人差遣?”
“他指哪,你们打哪。”霍昭汶把官防印信都扔给燕都尉:“听说本地有个佑民寺很灵验,我准备去替皇祖母和父皇求个平安符,暂时不理两江琐事。”
便是要将大权抛给赵白鱼的意思了。
“殿下,您毕竟是管两江大案的钦差,就算有大权旁落的理由,也架不住赵白鱼大开杀戒,东宫会以此攻讦您和赵白鱼是同党。”
霍昭汶沉默,他知道放权出去,恐会被东宫抓住话柄,但是——
“我到底还是大景的皇子,他赵白鱼一介臣子尚能为百姓公道不惧杀戮,不惧天威,我没有他破釜沉舟的勇气,总不能连点诘难也不敢承担吧?如果软弱至此,我还配你们追随吗?”
燕都尉低头:“得令。”
出了前厅,燕都尉忽然明白向往美好光明的人事物大概就是多数人的本性。
因为做不到,因为稀少,所以会畏惧、不屑、不以为然,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抹杀掉他们本性油然而生的敬意。
***
夜色笼罩,本该阖眼的昌平却睡不着,眼里都是红血丝,死死瞪着公主府外面的旗杆吊着的竹笼子。
本来不应该看见的,但是赵白鱼特意令人点亮烛火,务必昼夜通明。
昌平被关在楼台里,没给她烛火,也没派人随身伺候,无论她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出现。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楼台太大、太高、太安静,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黑夜太暗、太冷、太漫长。
但她不会认输,她不准自己害怕,更不可能生出愧疚之心,哪怕是向元狩帝低头也绝不能败在赵白鱼手里,她不会给谢氏任何赢她的机会。
二十年前被驱逐京都,四面楚歌的艰难困境下,她还能在谢氏身边埋下能够击溃赵府所有人的杀机,那般绝境都能反杀、都还是赢家,眼下不过是个被她调换人生,被她耍了二十年的贱种,如何能赢她?怎么配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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