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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镇沉眸看一眼沈沅槿脖子上难掩的红紫痕迹,“好意”出言提醒她道:“回去换身领子高些的衣衫。”
沈沅槿心里发毛,木讷地点头应下,待陆镇收回手后,将衣领往上提了些,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西次间的厢房内,辞楹早已等候沈沅槿许久,多次询问东宫的内侍无果后,甚至还起过出门去寻沈沅槿的心思,但却每回都会被人拦在门口,不让她踏出厢房一步。
外头雪已渐渐停住。张内侍望见沈沅槿出来,这才让人去放辞楹出来,将桐油伞交还给她,另有狐裘和夹棉的衣裙一套。
沈沅槿张唇就要拒绝那些衣物,然,她还未及出言,身后的素衣宫娥便上前一步同她耳语道:“药膏放在狐裘下。太子殿下特意嘱咐,郡王妃下回过来时,便穿这身衣裳。”
那宫娥说着话,捧着那朱漆梨木托盘跟在她主仆身后,显是要送她至宫门。
沈沅槿很不喜欢这种强按她头不容她拒绝的感觉,就好似叫人控制了人身自由一般。心事重重地走在冰天雪地中,腿间的酸痛疲乏无一不提醒着她今日在东宫所受的屈辱。
辞楹向来心细,可谓观察入微,当下瞧出沈沅槿颇有几分奇怪的走路姿势,加之她又在太子殿中那样长的时间,隐约明白过来些什么。
辞楹没有贸然开口去问,只是体贴地搀扶住沈沅槿,刻意放缓步子,陪她慢行到宫门处。
杜若自然而然地将那宫娥代入沈丽妃宫里的宫人,与人见过礼后,看到托盘内那件毛绒雪白的狐裘,随口一问:“这狐裘可是丽妃赐给郡王妃的?”
那宫娥没有搭话。
沈沅槿岂能说是陆镇送的,没奈何,沉吟片刻,点头道了声是。
辞楹在一旁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神情不大自然,越发笃定心中所想。
杜若没有多心,直言外冷天冷,招呼沈沅槿和辞楹快些上马车。
车厢内置了炭盆,杜若翻开火星子往盆里添碳,一直到马车停下,她二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杜若鲜少遇到她们如此沉静的时候,临下车前,打破了无声的状态,“郡王妃今日去了这好些时候,约莫与丽妃说了好些话罢。”
沈沅槿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下了马车后,快步往府里走,吩咐人去浴房备热水。
且说陆秩那处闻听沈沅槿回府了,因天色不早,倒不好将人叫人询问结果,姑且等到明日再做打算。
沈沅槿在浴房内泡了足有两刻钟,忆及下晌的事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待擦干身上水渍换好衣物后,独叫了辞楹进屋。
“明日一早,你去府外替我抓副避子的药方来,煎好后将药渣倒了,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是我今日往宫里走这一遭吹了冷风受寒,吃些驱寒的药。”
心中猜测终究不如亲耳听到来得震撼,辞楹面上满是震惊和心疼,怔怔道:“太子他,他”后面那句“强迫了你”似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沅槿轻轻颔首,给出肯定的答案。
“娘子。”辞楹的眼眶不知怎的就变得湿润,鼻尖也发酸,声音里带了些隐隐的哭腔。
“无事,都已过去了。”沈沅槿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为自己的事感到难过,带着哭腔,“累了一日,你也早些回去睡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方才沐浴的时候,那些破皮的地方沾了水还有些痛,沈沅槿虽恼怒送她这件狐裘的人,却也不欲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陆昀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也不比他那样,是以她屋里从没有那样的药……。
沈沅槿兀自去取来那药坐在床榻上涂过一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到了许多从前与陆昀在一处的日子,譬如他为她描眉,陪她制胭脂,给她剃鱼刺,与她摘荷花……
次日起身时,沈沅槿眼里含了些泪意,看着眼前的家具陈设,每一样都见证了她与陆昀的恩爱过往,然而不久后,她便要与陆昀劳燕分飞,叫她如何不伤怀。
待用过早膳,沈沅槿将辞楹端来的避子汤一饮而尽后,为着快些救陆昀出来,不得不提笔去写和离书。
晌午,陆秩特意抽空自署衙回府,命人去请沈沅槿过去他的书房一趟。
沈沅槿穿着高领的长衫,另又戴了保暖的兔毛围脖,披上一件翠羽锦缎斗篷,撑伞出了门。
她今日还未好全,是以走得就慢了些,过了将近一刻半钟后方到二房里。
陆秩开门见山,问丽妃是否答允。
沈沅槿佯装从容地同人扯谎,叫他安心。
担心陆昀在狱中的安危和身体,沈沅槿当日将和离书写好,翌日清晨便往承天门山的大理狱而去。
狱丞那处昨日一早便得了东宫之命,当下闻听是临淄郡王妃前来探望临淄郡王,心中疑惑太子殿下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还是毕恭毕敬地将人请进去。
寒凉潮湿的狱房,陆昀无声静坐,脊背挺得笔直;即便身陷牢狱也不曾灰心丧气,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发亦未乱。
这样的他,像极了一只孤寂落寞的鹄。沈沅槿在牢门前驻足,好一阵子才信步入内。
陆昀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许久不曾洗漱,自惭形秽,低垂了头,羞于见她。
“二郎。”沈沅槿站在小窗外透进来的那一丝光亮处柔声唤他。
陆昀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衫,又抚了抚鬓发,缓缓站起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来,却听见她用极为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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