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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不改复仇志（第1页）

“轰——”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像有一种无形之力强力把云层掰开，把天幕撕下一道口子而发出的巨响。四周的寂静无声，更衬得雷声贯耳，可怖非常。

狂风四起，草木伏倒，倔强的高大乔木不愿弯腰臣服，以致剧烈摇颤，似乎随时就要被连根拔起。树叶沙沙作响，摇曳的枝叶在南墙映出诡异的影子。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光乍亮，一瞬间照亮了无尽的黑夜。只有一瞬，却亮得让人注意到了茫茫黑夜中还有一个少年跪在那里，而他的前方是紧闭的千年楠木制成的大门，门上高高悬挂的竖式匾额，上面书着烫金隶书大字——书剑门，铁画银钩，赫赫声威。

暴雨倾覆而下，如瀑布飞注，雨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万物生灵，冲刷着世间的罪恶。嫩绿的树叶都被打得卷了卷儿，跪在那里的少年腰板却照样挺得笔直。

转眼间少年浑身已被雨水淋透，少年却如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任凭雨水自发梢滴落，任凭雨水打湿他的睫毛让他睁不开眼睛，任凭无尽的寒意在体内蔓延，冻得瑟瑟发抖。

少年唯一昭示着他不是一具雕像的证据，就是那渐次攥紧的双拳。紧紧的，狠狠的，指甲嵌入肉中。

那一幕幕景象，那恨意，刻在骨里，铭在心上，成为他永远的梦魇，此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紧紧地闭上双目，想要忘却，回忆却如潮水般涌来，逼他再次重临梦魇。

爹笑着让穆叔叔先护送娘和自己去书剑门求援，他随后就到。

一生任侠、剑术卓绝的父亲，第一次做了最坏的打算。

娘却不顾穆叔叔劝阻，只身返回试剑山庄，要与爹并肩作战。

他曾经满怀自信地对娘亲说，他也是个男子汉了，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他们爷俩儿都会护住她。

但是当他咬松穆平笙的手而奋力跑回山庄的那一刹那，却看到剑指魔教的父亲后腰被人捅了一刀，父亲身形一滞难以置信地回首，他却只能看到那个男人转瞬即逝的模糊背影。

在失声惊呼的前一瞬，自己被追来的穆叔叔捂住了嘴，硬拖着他离开自己的家。

他眼睁睁看着愈来愈模糊的父亲使出了那招与天同祭，与白云宗众同归于尽。

满天刀雨，剑气纵横，天地惊雷，万物皆被割成碎影，易初云与林深雪背靠彼此，十指交握，视死如归。

最后一眼，他记了一辈子。

一朝生变，故乡不再，从此天涯漂泊，无所归依。

滚烫的液体淌了下来，他却执拗地相信，那是雨水变热了。

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少年强忍回去，不允许自己流泪。

因为他的爹娘，不是他哭，就能哭回来的。

他此刻脑海里尽是报仇两个字。

终有一日，他要亲自灭白云宗满门，让他们也尝尝这痛苦滋味。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无匹，如此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少年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目光决绝，仇恨从此在他心中生根。

此时此刻，雷声隐约，雨似乎更大了，少年打了个激灵，缓缓闭上双目。

“爹，您打算让他跪到什么时候啊？这样下去，他会病倒的！”

书剑门掌门居室，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雨，眸中难掩不忍之色，在屋里踱来踱去，瞅着于榻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完全无视她的长者，忍不住再次央求道。

这身着青衫白袍、样貌清瘦斯文的长者，正是书剑门的掌门人，杨牧成。

“书言，别闹了，回屋睡觉去。”杨牧成眼皮都没抬，虽然他一直闭着眼，但是却能感受到这小丫头片子在他面前踱来踱去转来转去已经好久了，她自己不晕他都要头晕了。

杨书言黑了一脸，想了想，讪笑着提议道：“要不您先让他进来避避雨，等雨停了，接着跪……成么？”

“胡闹。”杨牧成蓦地睁眼，一记眼刀杀过去，她猝不及防被吓得身子一抖，僵在原地。

“爹……”杨书言耷拉着脑袋，软声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不是易伯伯的儿子吗，而您和易伯伯又是拜把子兄弟，感情那么深厚，他在外面也跪了这么久，一颗心挺诚的，您究竟为什么不让他拜入书剑门啊？”

沉默片刻，杨牧成终是叹了口气：“那孩子，现在心里除了仇恨，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一个迷失本心的人，以杀入道，长此以往，必定会为心魔所控，造下数不清的杀孽。入我门者，侠义当先，止戈为重，道义大过私仇。我相信易二哥托孤于我，必定不希望那小子走上复仇的不归路。你听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要灭人家满门，像话么？他如果做不到暂时放下私仇，就一直跪着吧！”

“……”杨书言认真听着父亲的教导，听到后面竟义愤填膺起来，难以置信道，“爹，您太残忍了。”

杨牧成却吃了一惊，差点被呛着，“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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