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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暮听到医女的话,压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微蜷。
朝笙欣赏了会他有些无措的样子,才缓声问道:“养得好吗?”
“自然。”
“那就行。”她眼眉里是世家贵女常有的骄矜与刻薄,“给他好好养着吧,说好了做我的马奴,可不能让我白救。”
救他如同捻起一粒尘埃,之后便随意践踏他的感受,因为出身皇室高高在上的贵女,并不需要一个马奴的感恩之心。
医女点头应是,朝笙并不喜欢这狭窄的船舱,她瞧了眼池暮,看到他精神尚可,也就出去了。
人走了,船舱内的空气好似都流通了起来。池暮缓缓松开了攥紧了被子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火焰燎伤后留下的痕迹还没能愈合,就被寒冷的江水浸了个透。
做她的马奴。
他垂眼,长睫盖住了眼底晦暗的光。
夜里还能见到洛都的轮廓,又行船半日,终于抵达了曲江边的码头。
早有马车等在那儿,浩浩荡荡,预备着接这位长在青州的郡主归家。
过了启夏门,沿着长街行去,永嘉坊内,门第最高的那一户,便是昌乐王府。
露葵隔着帘子望去,朱门绮户,气势非凡,她有些落寞:“青州再好,终究比不了洛都。”
两百年的国都,纵然如今宣朝的国力早不复往昔,底蕴仍是在的,甚至可以说,洛都达官贵人的奢靡比之从前更甚。
池暮跟在护卫之中,他的身后,是历经大火而格外沉寂的兴宁坊。他和这些自青州而来的护卫一样,目不斜视,仅仅偶尔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昌乐王府的高门。
跨过朱色的高门,又过重重的殿门,始见王府的全貌。
因沉迷说玄问道,王府之中,殿内供着三清,处处可见八卦图,她偶尔一瞥,连阑枋上都绘着真武修仙的彩画。
若不是知道这是昌乐王府,寻常人怕不是以为入了武当道宫。
她挪开眼,沿着曲折的连廊,向内走去。
殿中主位上,端坐着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色道袍,因常年修行,周身气质看起来出尘平和。一侧,是个神情格外淡漠的妇人,她见到朝笙进来了,仿佛也只轻抬了下眼。
“女儿朝笙,拜见父王,拜见母妃。”
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也没有落泪或如乳燕投林。她礼数周全唤眼前人为父母,眼里却一点孺慕之意都无。
宿文舟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女儿。
自十年前那场狄人之乱,她母亲死于流矢中,他就再也不敢见这个女儿。
见到她,就会想起动乱中仓惶逃路狼狈不堪的自己,就会想起自己是如何求那狄人小兵不要杀他,又是如何舍下妻女逃命。
之后求玄问道这么多年,只有修行,才能让他忘记当年刻骨的恐惧和难堪的卑微。
没想到,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身姿高挑,骨肉均亭,昳丽的面容像极了她的母亲。他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位王妃,是青州世族出身的贵女,美得惊人,死在他面前时,便也格外惊心动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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