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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了。」他说得很平静。
当然要动手了,任谁心尖儿上平白无故挨了一刀都得动手,更何况是从未被人羞辱过的沈家三少。
那天的情况简直不能再混乱,他的那一声祝福彻底激怒了原本就满腹火气的沈铎,他如同失去理智一般压上来撕扯他的睡衣,陌生又残暴的神色叫他无比恐惧。他像失语似的不能说话,身体僵硬,惊叫声都被迫噎在喉咙里,等沈铎将他上身剥得精光才反应过来。
挣扎的动作太激烈了,几乎是瞬间爆发出来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大意还是沈铎失手,在理智尽失的推搡中他被毫无预兆甩到地毯上,闪避不及,额角因此撞上了置物桌的玻璃台面。
侵袭而来的眩晕感使他浑身虚软并且意识空茫,当令人作呕的痛楚消散之後,他记得自己撑着地板起身,在沈铎仍然怔楞的时候发狠给了他一拳。
钢琴是他教的,骑术是他教的,就连招式凶狠的防身拳击也是他教的,从小到大,他身上哪一样东西不带着他的印记。宁家小少爷从来没这麽愤怒过,他像一只濒死挣扎的小兽一样压着沈铎厮打,任由额角鲜血滴淌下来,混杂着滚烫的眼泪模糊自己的视线。
他的体力并不好,挥拳全凭沸腾的气血,沈铎很快把他强硬摁了回去,反射性抬手要甩耳光,举到一半又硬生生顿住了,跨坐在他身上喘粗气。
宁予桐同样凶蛮揪着他的衣领,看仔细了,才发现他的掌心嵌满了玻璃碎渣,皮肉间全是血。
打啊,宁家小少爷扬起同样血泪斑驳的脸挑衅:尽管打,刚才推得不够狠吧?打一巴掌能解气吗?实在不行你可以杀了我呀,我不惜命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对了,你是不是想干我?尤杨没签离婚同意书之前还算偷情吧?来啊,你不就是喜欢刺激吗?!
他快被盛怒和绝望吞没,也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究竟在说什麽胡话。没有衣物覆体,他如同一个在床上被迫承欢的婊子一样赤裸上身,掉着眼泪又放肆大笑,地砖太冷了,即便隔着厚实的绒毯,背部的寒意仍然使他只想颤栗着蜷缩起来,躲到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去。
那一巴掌最後还是没有落下来。
沈铎仍然居高临下制着他,额头边都喘得爆了青筋。在短暂的僵持过後,他慢慢松开了掐着他颈子的手,在一切尚未变得更加糟糕之前踉跄站起,摔门离开了这间遍地狼藉的公寓。
如果他不走,他们还会失控到什麽样子。宁家小少爷不能想像,他的秦家哥哥也不能想像,他是真不防备沈铎会和这小孩儿动手,不管有意无意,总归叫他受了伤,那往後再怎麽解释都是罪大恶极。只幸亏他没把人碰出事儿来。
最好也真是没什麽事儿,否则就是他造孽了。
秦峥抛了打火机,放下车窗吞云吐雾,指着额头说:「老太太知道麽?」
宁家小少爷咬着烟挑眉反问他:「……你觉得呢?」
老太太当然是知道的,他回到半山的时候就被她撞上了。他的母亲刚从楼上下来,见他额头带伤的狼狈模样楞了一记,随後便迎上来着急问他怎麽了,没等他回答,又慌里慌张拉着他的手到沙发上坐下,非得把家庭医生找来给他看伤口。
心肝,你不要吓妈妈好不好?老太太摸着他冰凉的脸颊,想碰又不敢碰,心疼得拧着细眉一遍遍问他:这到底是怎麽了呀?!
好端端的人,出外睡一夜怎麽就受伤回来了呢。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她问这问那问了许多,可宁家小少爷还是不说话。
他伏在母亲膝前,乖乖巧巧将小脸儿埋进她的手心里,好似小时候因为调皮挨了训,明明气得够呛的人是他大哥,他还要一脸委屈的跑来找她撒娇,嘟囔着叫她妈妈,窝在怀里软绵绵的一团,光是抱着就只想疼到心坎儿了,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讲什麽大道理。这可是她的心肝呀。
老太太叫他跪得心都要碎了,思来想去好半晌,正红着眼眶要问他话,却只听见他闷闷说,晨起睡得糊涂,下楼时绊到地毯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摔一跤可不至於委屈成这样儿。老太太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可再要逼问,却被他嘶声抽气的动静打断了思绪,一时间也顾不得旁的了,只管俯身小心翼翼吹着他的额头,又催促管家赶紧去叫医生。
十月末,秋意渐浓,绵延一季的雨水伴着暑气消散,天际无云,朗日晴空被洗得蔚蓝发亮。
在婚期只剩下两天的时候,宁家小少爷又去蹭了一趟别人家的办公室。
临海城市的秋季并不干寒,午後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暖和又舒服。他照样是在汤靖远的怀抱里睡过去的,汤家大公子切了内线锁了房门,就连桌上一刀报审的重要材料都不看了,只专心在绿植环绕的小天地里陪他,时不时抬手撩弄他的发丝,卯着劲儿,似乎非得找出一根白头发不可。
时间不长不短的一觉,等他再醒来,高层建筑外还有落日馀晖的粼粼光芒。
他怎麽睡都睡不沉了,瞧着仍是那副懒倦恹恹的模样,脑袋抵着汤靖远的胸膛,迷蒙说:「好了,你可以走了……再漂亮的小情儿估计也没有了,希望汤总日後不要沉溺声色,行善积德烧高香,平平安安赚大钱呀。」
什麽乱七八糟的,说得还像给人祝寿。
汤靖远揽着他的後腰,好一会儿才叫他抬头,面对面又看了半晌,西沉的日头都要隐没了,他才终於在这小孩儿越来越清明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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