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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简知一路直往村长家去,他对这里很熟悉。
他进门的方式很不礼貌,直接踢开了村长家的大门。动静很大,村长和露露几秒钟后就自楼梯口出现,不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脸上冲天的青黑煞气几乎成型,他们似乎以为来人是某种夜闯家门的不速之客,正欲捍卫地盘撕咬上来,在看到闻简知的脸时,动作停住,他俩不约而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老人诧异地看着他:“小闻?”
“曲音哥哥!”
露露视闻简知如无物,看到曲音的状况后连忙冲到他跟前,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之后,惊惶回头:“爷爷!”
村长回神,了然道:“上楼。”
几人上了三楼。
三层是个小阁楼,木门上挂着把黄铜锁锁着。曲音本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一些小杂物,可是村长推门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阁楼里确实是装着一些东西。
全部都是尚未画上眼睛的纸扎人。
惟妙惟肖,纸做的壳子,样貌却和活人无异。那位金纸店老板说的没错,泾难村里的纸扎手艺,确实炉火纯青,无人能及。
看到这满屋子的纸人,再联想到那个石坑,还有露露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也不是不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泾难村被泥石流冲垮,村民们原本的家毁了,人也死了,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变成了纸人,自此只能生活在这杳无人烟的山谷底,与世隔绝。
闻简知将他放到椅子上,村长拿来几卷纸,蹲在曲音身前,熟练地将那些纸敷在了曲音烂掉的双腿上。
惨白的纸张拿在村长手里是死物,可是一碰到曲音的身体,便如有了生命,它缓缓地覆盖住曲音腿上破碎的窟窿,修补着他的身体,很痛,是一股断断续续难以忍受的剧痛,可是曲音现在却对这些疼痛没有反应,他很混乱,混乱到无所适从。
纸张最后融进了他的皮肤,和他破损的部分黏连在一起,成了一张新的皮。
十几分钟过去,曲音的腿就完好无损,看不出丁点损坏的痕迹。
露露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犹豫了很久才敢说话,小声问:“你好些了吗?”
曲音没有回答,他抬头去看闻简知。
闻简知坐在另一边,村长正在帮他处理他的腿。
刚才他下水把自己抱了出来,他的两腿当然也受了影响,只是从他腿上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曲音的严重。
阁楼上很安静,因为没有人说话。
村长处理好闻简知,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到曲音身前,像一个慈爱的长辈,轻轻拍了拍曲音的脑袋,道:“孩子,你想起来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你能接受了吗?”
曲音抬着头,茫然的脸上浮现出快要崩溃的裂痕。
是,他想起来了。
当在石洞里看到自己的尸体,被闻简知抱回来的这一路,当置身在这一屋子的纸人堆中时,他就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接受?
可要他怎么接受?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活人,活了这么久,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他的脆弱而诞生出的幻想?
要他怎么接受,当年因为一场泥石流,自己早就死在了这里。
五年前,泾难村里死去的那个外地游客,就是他。
那时候,曲音刚刚大学毕业,正准备开始新生活的他,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是他从外地上学以来就再没联系过的妈妈。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他的新号码,发了条信息过来,问他为什么五年都不和她联系,说她很想他。曲音没有回复,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另外一条,是他那个倒霉弟弟。
他说他也要来c城念书了,想要和他一起吃个饭,信息里他亲切地喊他哥。
曲音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后,心里涌上的便是数以万计狠狠砸在他脑袋上的讽刺与恶心。
说什么想他?明明知道了他的新号码,早不联系晚不联系,偏偏等那个倒霉弟弟要来上学的时候才联系,不就是想要让他继续帮衬,继续让那只被宠溺着长大的死鸟还趴在自己身上吸血吗。
曲音没有理他们,照样拉黑换了号码。
可是这么一打扰,他的心情一落千丈,好长时间都要从噩梦中醒来。
后来他在网上无意间刷到一个帖子,便想着出门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
他挑了个很偏远的镇子。
无人能打扰,也无人能找到他的云水镇。
云水镇破旧,但很清净。
曲音在云水镇镇上待了几天,期间和那家小宾馆的老板,也就是那个小黄毛的爷爷很聊得来。那个时候老人身体还不错,为他介绍着哪里哪里风景好,可以带他去哪里逛一逛。
后来,他就听从老人的建议,来到了泾难村。
泾难村村民热情好客,一看他是外地来的,都对他很好。曲音性子温顺,和谁都有话题聊,因此和村里的人关系都很不错。
在这段时间里,他结识了钱三和露露,钱三和露露虽然年纪比他小,但爽朗大方,三个人经常结伴在山里玩。
为了欢迎曲音,一天晚上,他们为他举行了一场只有办大事才有的篝火宴会,他们围坐着谈笑风生,喝酒,跳舞,玩的都很尽兴。
露露和钱三没出过大山,他们说如果能考到外面的学校,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曲音玩,曲音欣然应允。
但第二天,山里就发生了地震。
因为地形原因,山里地震多发,除了曲音被吓到,村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不过一些房子被震坏了一部分,压死了两位腿脚不便的年迈老人。村里有规矩,人死之后,尸体不能下葬,需为老人建设灵堂并守灵三天,老人没有子女,守灵便交由村民轮流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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