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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嫁给除他哥哥以外的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姻缘这种事……还真是天注定。」
姻缘这种事,还真是天注定。
怜枝慨然——在遇到斯钦巴日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爱上除陆景策以外的什麽人,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与陆景策终有一天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如今留在他身边的人,是斯钦巴日,往後馀生,似乎也是斯钦巴日。
但是沈怜枝心里又很明白,他做不到沈惠宁的释然,惠宁提起当初她那心上人的背叛时是平和的,沉静的。
可是怜枝会想起陆景策时,心中依然翻涌着浓浓的怨怼,恨意,以及不甘心——偶尔夜深人静,逃跑时陆景策的那一滴眼泪又会像刀刃一样划过他的心,甩出殷红的一撇。
爱之深,恨之切。
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咽下那一口汤,鲜甜的热烫的汤汁滑过喉咙,舌尖被烫的热辣辣的,辣的他品尝到一抹苦涩,「哦…惠宁,这就好。」
任谁都能看出沈怜枝的蓦然低沉,他只喝了一碗汤,却轻轻地说着已很饱了,斯钦巴日一侧首看向碗中那垒起的小山——太高了,感觉随时都要坍塌。
「我陪你回去麽。」斯钦巴日道。
怜枝沉默地摇了摇头,贴着墙根两手摸索着往卧房处去,斯钦巴日注视着他的背影,消瘦的,看着很寂寥。
他收回目光,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攥出陈腐的血水来。
***
这麽些日子过去,怜枝的眼睛依旧不见好,最初的惶恐丶急躁过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平静。
他时常会睁着那双因为失明而总显得灰蒙蒙的眼睛,惘然地注视着苍白的一角。
起先斯钦巴日并不觉得什麽,直到他发觉沈怜枝喝药时总爱避着他,又时常喜欢用各种藉口将为他来治眼睛的林术打发走……斯钦巴日这才品咂出不对来了。
在某一回怜枝又称药苦,要他去拿蜜饯时,斯钦巴日并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离开,而是走了半路又折返回来——正好撞见怜枝将那碗浓黑的药汁往窗外倒。
斯钦巴日惊讶无比,忍不住出声:「沈怜枝。」
原本应该替他去拿蜜饯的斯钦巴日骤然去而复返,又忽得开口,怜枝被猛吓一跳,一只手没拿稳,那药碗「哗啦」一下子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斯钦巴日生怕他踩着,忙冲过去将怜枝从那一堆狼藉中拉出来,他皱起眉,两只手抓着怜枝的手腕,以桎梏他的动作,「你做什麽?!」
「怎麽就将药倒了……你还想不想治你那眼睛了!」斯钦巴日一时怒火攻心,有些急了,口不择言,「你还想一辈子都看不见不成!」
还真是一针见血!一下子就猛戳到怜枝痛处,怜枝遽然发力挣脱开他,又大力地将斯钦巴日往边上一推,他看不到,竟误打误撞地将斯钦巴日推到了那一地瓷片间,锐利的瓷片一角扎进斯钦巴日脚底,血一下子渗出来。
「我就是一辈子看不见了——就是要瞎一辈子了!」沈怜枝多日的,压抑的痛苦在此刻喷涌,「喝不喝药……又有什麽分别?我不要治了,我不治了!」
他几乎有些任性地哭喊道,「喝了这麽些日子,却不见气色,总归是怎麽也看不见的,乾脆再也别喝了,便让我瞎着罢!作瞎子,作到死!」
沈怜枝只差瘫倒在地上打滚着哭了,而斯钦巴日就算再迟钝,也不难在看出今日的沈怜枝,与先前那种失明时的恐慌是不一样的,这甚至是……
一种无理取闹的发泄了。
沈怜枝捂着嘴,积压多日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心,他背靠在墙面上,缓慢地向下滑,像是被砍断支柱的,坍塌的楼阁,沈怜枝摇头,他闷闷地哽咽,「我不想再喝药……不想再治了……」
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又是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斯钦巴日抱着他,一只手扣在他後脑勺上,他吻他冰冷的耳垂,「不说傻话,不说傻话。」
沈怜枝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掩住脸,斯钦巴图只能看到他弯曲的纤细的後脖颈,其实沈怜枝真正抓狂的也不知是他看不见——怜枝小声地问,「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什麽变成了什麽样?为什麽他就瞎了眼睛,为什麽他……与另外一个人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
再提起时平淡如水,从前的一切轰轰烈烈都抹去,从不可或缺的,变成一个连半分涟漪都无法激起的人,是他想要的吗?
是吗?
斯钦巴日一样痛苦地皱起眉来,心口窒塞难以呼吸,又好像被人挖了个大口,底部汩汩流着血,但他没有松开抱着沈怜枝的手。
他对许多事心知肚明,又只能装傻答非所问,「你不好好治,怎麽能好呢……耐心点儿吧,怜枝,我知道你痛。」
眼睛是看不见了,又不是被人割了一刀,怎麽会痛——怜枝顿住。
他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等它好全了,便不会再这样难受了。」
第94章浅疤
斯钦巴日为怜枝磨了根拄拐。
甫一递到怜枝手中时,不难想像遭了嫌弃,怜枝摩挲着拄拐被磨得光滑鋥亮的拄身,「拄着这个,像个耄耋之年的糟老头子。」
「那是不要了?」斯钦巴日作势要将那拄拐收回来,又被沈怜枝急急拦住,两只手一同发力止住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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