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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缩回墙角时,抬手捋了捋头发,冻疮裂开的血珠正巧落在红痣上。
后头几排小奴挨个被挑拣的声响,混着雪粒打在瓦当的碎响,渐渐凝成她鬓角的白霜。
瓦檐垂下的冰锥开始滴水时,阿山数清了青砖地缝里嵌着的七粒黍米。东边草席传来腐臭味,她知道那个总咳血的驼背老头咽气了。
矮脚婆子挨个收陶碗,路过她时嗤笑:“眼珠子倒亮,可惜饿鬼投胎的相。“
子时的风卷着雪霰灌进领口,阿山用草绳把脚踝捆了三道——昨夜隔壁小丫头的鞋就这么被扒走的。
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血珠子渗出来,她就着咸腥味舔了舔。阿姊说过,苍州的狼崽子快饿死时,都咬自己的爪子续命。
前院忽然炸开一串灯笼光。
漆皮靴底碾过雪地的声响惊起满院寒鸦,阿山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十二幅织锦裙摆。
领头妇人发髻油亮得能滑倒苍蝇,鬓边金镶玉步摇却稳稳垂着,阿山知道这是真正的大户——逃荒路上见过县丞夫人,那步摇晃得像吊死鬼的舌头。
“会什么?“鎏金护甲戳到她眉间红痣时,阿山听见自己肚子叫得比回答还响。
“会编草鞋,会喂鸡雏。“她咽下口里血沫,露出八颗牙——阿姊拿树枝教她练过,说这叫“贵人笑“。
膝盖上的补丁被雪水洇成深褐色,她偷偷将冻僵的手翻过来,露出掌心老茧。这是昨夜用草绳磨出来的,阿姊说过,茧子比脸蛋金贵。
妇人突然捏住她耳垂:“倒是双元宝耳。“
檀香混着尸油味扑面而来,阿山盯着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玉镯。
奴监谄笑着递上朱砂盒,她按手印时特意蜷起小指,这是偷看账房先生画押学的,显得稚气未脱。
“倒是机灵。“妇人用帕子包住她手腕,“往后叫甘棠,腊月廿三生的丫头。“
跨过奴驿门槛时,阿山踩到了一截焦黑的脚镣。
月光忽然亮得刺眼,她回头望见东墙根那滩石灰印子,终于敢让眼泪砸进雪里。
前头马车帘子绣着缠枝牡丹,和她破衣里藏的桃木符花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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