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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州丰宁县出鸾镇荨子湾。
山为骨,水为脉,山水相依,这是一处两面环山的小村落。屋舍错落有致,一条溪流顺着山势蜿蜒静淌,从西南面将大半村子包裹其中。
村口山神庙庄严神圣,庇佑着这一方水土,整个村子古朴祥和。
纳福祈祥,削土亮田。刚春祭完,祠堂里香火不息,青烟缭绕,打春泥牛陈摆。
初春二月,天气乍暖还寒,东风挟裹着丝丝寒意,一个劲儿死命往人们的薄袄里钻。
懂事的少女提着篮子在地里摘野菜;汉子们挥锄翻土,半大孩子或坐在田埂上挖小土坑自娱自乐,或跟着稍大点的孩子在河边芦苇荡里捡野鸭蛋。
疯累了,炊烟升起时,便闻着饭香,在各自家人的呼喊声中兜着衣襟一路小跑归家。
一处茅草屋搭着砖瓦房的老旧院落,墙头上的枯草随风飘摇。毛毛细雨落在瓦片上,逐渐凝聚成水珠子跌进屋檐下的水缸,声声清脆。
檐下柱子上挂着几顶草帽,因为下雨,院中的杂物都被收拾了起来,堆放在凉棚里。
头戴老人巾,一身半新复衣的五旬老汉从两棵挨着长的杏树身后拐出。
将泥鞋在门前新枯掺半的野草丛中反复擦磨,随即捆着把水芹菜和藜蒿跨进院门。踏着院中蜿蜒的板石走进茅草凉棚,脱下潮湿的外衣晾挂好这才走到屋檐下。
厨房里雾气蒙蒙,只看得人影来回忙活,陶老汉将东西从厨窗外递了进去。
厨房也是搭的简易茅屋,里面两个半满木水桶,几个装着野菜的篮子和一个带锁的柜子。灶上三四个陶罐,一摞陶碗,靠近门口摆着一张木桌和四条长凳。
“你没等四恩一起回来么?应该也快回来了。”灶上陶罐咕噜咕噜响,崔婆子往锅里添了两瓢水,这才撩起围裙擦着手接过。
“他是个莽的,那齐家和县令关系颇深。听人讲这一家子是犯了大错被贵人不喜,这才来到我们村子躲避风头,你是没看到,那县令都对齐家点头哈腰的。”陶老汉坐在檐下木凳子上,拿木棍刷着鞋子上的泥,闻言皱着眉头摇头。
“你这说得什么话!女儿被人欺负了,当爹的难不成要当缩头乌龟吗?”崔婆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菜刀,将头探出窗子,不满地看向陶老汉。
“虽然难听,但这也是实话啊,咱们可惹不起,不能影响了柏宣啊。”陶老汉没有理会老伴儿,而是自顾自地念叨。平民怎么和有权有势的人斗,总不能为了一个孙女儿毁了老陶家的好日子。
“好了好了,说这些干嘛,赶紧炒个菜吧,我去喂鸡鸭去。”不想听婆子没完没了的絮叨,陶老汉进屋手在柜子里摸了一小把谷壳忙走下台阶。
东屋里,二房两口子小声争吵。
“好你个陶三之,儿子也受着伤,你倒好,老母鸡说送就送,你对自己的崽子对没这么上心。”越想越气,徐翠珍起身,一手插着水桶腰,一手下了狠劲儿左右旋拧着。
“哎呀呀呀呀,松开,松开。”陶三之将头扎进媳妇怀里,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嗷嗷乱叫,一边抽空给媳妇儿解释:“不就一只鸡嘛,你忘了小禾是怎么受的伤了?”
“哼,那也不能一整只都送,好歹留几口。”徐翠珍哼哼唧唧,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揪着耳朵的手也松了几分。
陶三之见状立马拉开距离,小跑到木桌旁倒了碗水,双手捧着端过来:“娘子口渴了吧,润润喉,润润喉。”
“我呸,大冷的天喝个什么凉水哟。”徐氏嘴上嫌弃着,手却不自觉地接过往嘴边送。
隔壁偏房里竖起耳朵偷听的姐弟俩撇撇嘴,嘟囔几声就各忙各的事儿。
西屋,身着麻布襦裙的妇人坐在床边绣着帕子,不时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汗喂水。
“吱呀”门被推开,衣裳破烂,灰头土脸的男人提着药包走了进来,杨花花忙放下绣帕迎上去。
“你这是怎么了,那齐家竟然还打人?”
陶四恩按下杨氏帮自己拍打灰尘的手,牵着人走到桌边坐定,看了眼床上后这才摇头颓然道:“喊了半天门没人应,后来从里面冲出几个拿着棍棒的小厮,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敲,还扬言再纠缠就让咱全家坐大牢。还好二哥机灵,拉着我就跑,不然可能真的难囫囵回来。”
杨花花抹了把眼泪,消瘦的脸上满是苦涩:“他们一来咱们村子,不是这家受伤,就是那家赔钱,好好的村子弄得乌烟瘴气的”
陶四恩揽过妻子,无力垂头:“斗不起啊。”
房门关闭,说话声渐渐远去。床上被严实裹进被子里的人动了下。
楚禾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身上骤然浸出大汗。
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可残留的遗憾和痛苦是那么真切,那个怀抱也温暖地让人忍不住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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