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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咏升,咏善在内室一个人待了半晌,忽然唤人过来,「给我立即把咏临叫过来。淑妃如果问起,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咏临过来商量。」
又召来另一人,吩咐道:「咏棋吃过饭,把他安置在侧室,别让他过来。要常得富亲自打点,别派笨手笨脚的人过去伺候。」
等了半天,咏临跟着内侍匆匆来了,因为走得太急,大冷天,额头都沁了薄薄一层汗。
咏临进来就问:「哥哥有什么事,叫得这么急?不是伤口又恶化了吧?」边问边大步蹬到咏善跟前,去瞧他的伤口。
咏善一声不吭,挥手把左右的人都叫走,看着众人散尽,内室门紧紧关上,从椅中倏地站起来,朝着咏临脸上就是一掌挥过去。
咏临正关切地看他的伤口,一点也没防备,这一掌怒气极盛,耳光声响彻偌大房间,打得咏临趔趄连退几步,几乎倒在地上。
他被这毫无预兆的耳光给打懵了,直着眼睛愣了半天,捂着立即泛起五条红痕的脸。隔了好一会才似乎明白过来,猛然跳起,气愤吼叫,「你疯了吗?」
咏善站在原处,与他毫不相让地直视,冷言道:「我没疯,你才疯了。」
咏临挨了没头没脑一掌,听了这话,气得发抖,「你……你你……」要不是看在咏善腿伤未痊愈,依他的冲动脾气,管他是亲哥哥还是太子,早冲上去饱以老拳了。死死捏着拳头按捺自己,愤懑地问:「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因为你这个蠢材擅自从内惩院往外传递信件,还真的帮人家送到手了!」咏善的咆哮声震得屋顶簌簌作响。
咏临见提的是这件事,倒真是自己的错,不禁愕住,垂下头,缓缓松了捏紧的笔头,闷了一会,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事你不是已经打过我了吗?」
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咏善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嘀咕,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这样的错事,打你一耳光就算了吗?」
「我也知道我有错!」咏临霍然抬头,不服气地瞪着哥哥,「你知道了,生气了,要打就一次打够好了,随便你怎么打。现在打了一下,赶我走,想起来又生气,又叫人把我传过来打一顿。这样下去,你岂不是生气了就随时把我传过来拳打脚踢?我是随时等你传唤来打的狗吗?」
「对!我就是这样?你不服气?」咏善唇边扯着尖利的笑,「我是太子,是储君,你只是皇子,就是臣。君臣有分,我生气了,随时可以传你,随时可以打你,你不服气也得忍!」
咏临气极,叫道:「你要打我,怎么不当着母亲的面打?在母亲面前,你怎么就住手了?」他蓦然停下,似乎明白过来,不敢相信地盯着咏善,「我明白了!你在母亲面前装好人,要当个好哥哥。其实……其实你心里憎恶我……」
咏善也气得发昏,毫不犹豫地点头,恶狠狠道:「对!算你聪明,总算知道我讨厌你。天底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没出息!惹事精!苍天无眼,这样的软蛋怎么就和我一个娘!」
「好呀!原来你一直都讨厌我。」咏临倒吸一口气,悻悻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弟弟。这么多兄弟里,其实你最瞧不起我。你虽是我亲哥哥,却还不如咏棋哥哥对我好!」话越说到后面,音调越高。
咏善听到「咏棋」两字,宛如火上浇油,脖子青筋都突了出来,和咏临对吼,「谁稀罕当你亲哥哥?你和咏棋倒是一对好兄弟,一样没出息,自己该死还不够,还要陁人下水!一对累赘!」
「你嫌我累赘?好!好!当着我的面,你今天总算说出来了。」
「不错,我早就想说了。」
「你没把我当你亲弟弟看。你打我,只是为了泄愤!拿我撒气!」
「对!我就是拿你泄愤,拿你撒气!我现在气撒完了,高兴了,你可以滚了!」
咏临又气又委屈,眼眶早红了,也不知道是要拼命还是要哭,捏死了拳头瞪着咏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咏善见他不动,把手往门一指,喝道:「你给我滚!」
咏临再也受不了,大吼一声,受伤野兽似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侍从早听见里面可怕的咆哮,见咏临这样冲出来,唯恐里面出了事,赶紧涌进去伺候,刚到门口,便听见咏善冷到极点的声音,「谁敢擅自跨进门,自己去把脚砍了。」
吓得众人纷纷急忙刹住,左右对望,都知道此刻谁进去谁完蛋,大气也不敢出,把门小心翼翼地关好,轻轻退下。
咏善直直瞪着关上的门,硬硬的身子蓦地一软,一个支撑不住,整个跌在地上,恰好撞到包扎好的伤口,疼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他呼呼连喘几口冰冷的气,熬过那阵昏厌的感觉,缓缓平复下来,才勉强把背斜靠在椅脚上,无神地睁着眼睛。
脑子乱糟糟的,里面闪过的都是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大看得清楚。
他们,他们都恨他……
母亲如是,咏棋如是,都不喜欢他,都喜欢咏临。
为什么?
他和咏临长得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比咏临做得更好,更多。
他就这样在地上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宫里梆子声传来,清冷响脆,才将他惊醒,暗中惊讶。
难道已经过了子时?
自己竟呆坐了如此之久?
动了动,手脚都几乎麻了,酸软痹疼,地上又冷,身子一阵一阵打颤。咏善知道伤后受冻,是对身体极不好的,宫里虽然暖和,毕竟地上也冷。暗骂道,本来就是个没人心疼的,如今连自己都糟蹋起自己来了。
若就这样冻死了,只怕世人个个拍掌称快。
咏临咏棋正好重在一起,快快活活。淑妃多少会哭几声,不过她还有一个最疼爱的儿子在,多半也是一年半载就如常了。
他向来心志坚毅,今天一时动了情肠,竟难以自禁,越想越是自苦,不知道吃这么多苦头到底为了谁?
如果是为了自己,当这个太子,自己又没有怎么快活,反而添了无数烦心之事。
咏善慢慢把自己挪到床边,觉得腿上疼痛难忍,低头去看,白色的纱布已经现了血色,恐怕是刚才摔下去时把伤口压开了,又开始渗血。
他冷冷凝视着自己的血色,隔了许久,才想起要重新包扎,唤道:「来人啊。」
外面的侍从们谁都不敢走远,都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听到声音传来,门立即被推开了。
常得富走了进来,知道太子心里不爽快,动作比平日更谨慎,到了咏善面前,老老实实垂手低头,「在。太子有什么吩咐?」
咏善年轻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随意指了一下腿,「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不小心迸开了。」
「是,小的现在就去唤太医。」
「唤什么太医?半夜三更的。」咏善微有点不耐烦地道:「你来弄就好了。」
常得富不敢多言,只好真的弄来干净纱布,开始帮咏善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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