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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记住了宋哲临别时对我说的话,于是,那天晚上的我很晚才回去。
那天晚上,丈夫在外打工的隔壁何阿姨家里进了盗贼,
她对此一无所知,她或许也不会在意,因为丢失的只是一把刀,一把被遗弃了的,生锈的,丢在猪舍门口的砌刀。
……
我这一生无数次赖床,我很少看见日出的太阳,冬天赖床到十一点是常有的事儿,夏天也经常磨磨叽叽日上三竿才起。
但在4月10日这天,我一定不会赖床。
我凌晨四点多就醒来,刚下床,住在隔壁的外婆就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喊:“嘉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给您做个早餐,外婆,您不用管我,您再睡一会,我一会去乡里办事儿。”
我说,一边穿鞋。
“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觉睡..你去乡里干什么?”
我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联系乡里的李老板,出一批货..家里灯泡也坏了,去乡里买两个灯泡,晚上没灯不方便。”
外婆没说话,她沉默着,好一会儿,直到我以为她又睡着了以后,才听见她叹息着说道:
“嘉祥,我知道你跟贺雄有矛盾,但那都是上一辈造的孽,个体矛盾不是阶级矛盾,是小矛盾,你不要放心里去,改天把贺雄喊到家里吃顿饭,把话说开了,就没得事了,晓得不?”
我不确定外婆是否看出了什么,但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晓得了。”
我很平静地回了句,穿好鞋,出了门。
我给外婆熬了一碗稀粥,煮了两个鸡蛋,然后推开门,一如4月9日写完遗书的那天的清晨一样,在朦胧的清晨微光中,顶着薄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辆二八杠单车,那是外婆的专车。
我外婆是退休老师。
九十年代初,县三中的校领导把我外婆高高供起,想给她配车时,我外婆拒绝了四个轮子的舒适温暖,用两个轮子的二八杠往返于学校与教职工宿舍间。
这辆二八杠,她修修补补骑了八年,锈迹斑斑的单车车身,见证了外婆在三中教书的岁月。
连日的梅雨让出村的路已经泥泞不堪,我骑着二八杠,骑得很慢,冰冰凉凉的雨滴落在我脸上,也落在裤兜处的砌刀上,我的心情在冷静与狂躁间交替,就像路边池塘中水面漂浮的那一截芦苇一样,随时会沉没,也随时会冲破农场主的束缚,游向彼岸!
我竭力让自己冷静!
我算计着贺雄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地方,他的家,他外婆家,他叔叔家,他在乡里的出租房,他常去乡里打台球的台球室,以及录像厅..
我算计着贺雄的朋友圈,算计他朋友圈里的每一个人,他堂哥贺军,他妈妈罗美秀,跟他玩的每一个我接触过的流子,他曾经追过的女人..
我算计着概率,算计着贺雄出现在每一个地方的概率,他大概个把月去一次录像厅,一个星期去两回台球室,他勾搭了一个小学没毕业就出社会的小太妹,最近常联系,但小太妹是东江镇的,距离有点远..
我摒弃了所有的概率!
我无法忍受他存活世间多一天的煎熬,那是对我兜里砌刀的亵渎,我死去的母亲不会答应,阿黄也不会答应,那一晚我在猪舍刻下的16个忍更不会答应!
二八杠转向把一甩,我去了一个他必然会去的地方!
……
乡卫生院!
昨天下午被阿黄咬的贺雄,必然会去乡卫生院。
乡卫生院我闭着眼睛走,都能找到,我确信乡卫生院没有血清。
没有血清,就必须从县里调,灵山乡到江陵县城八十多里,每天只有两趟班车,上午九点一趟,下午三点一趟。
外婆跟我说过,昨天晚上贺雄才去的卫生院,去后不久就回来了,当晚是在家里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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