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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茫然下了楼,一个人穿过夜色。世间如此广袤,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在江边坐了许久,江风吹得人浑身冷。
我看着没电关机的手机,心中苦涩。走到码头,买了票,上了一艘游轮。
今夜,就放纵不羁吧!
我要了半打啤酒,一大盘子烧烤。大块朵颐。
两岸灯火璀璨。
人间滚烫热辣。
我一个人喝完那半打啤酒,趴在桌上,望着天上最远最亮的那颗星,举杯遥祝。
三哥,走一个。
我想三哥了。
三哥是个好人,一辈子老实忠厚。
陈荷子走后,他厂里的领导就各种给他物色女人。每次他去相亲,都把我这拖后腿的拖油瓶给捎上。每个准后妈看到我都老大不高兴。谁愿意帮别人带孩子呢?
街坊四邻都说他傻了,谁相亲还带孩子去?但是三哥的心思我却是懂的,他是要看看那些女人对我的态度。对我不耐烦的女人,他是不会娶的。
每次他去相亲,我都在旁边捣乱。除了亲妈,我谁也不要。
但是那个肖萍阿姨人真的很不赖,长得还很标致。两只乌黑的麻花辫子拖在后背,油光水滑。我故意把汽水打翻在桌上弄脏她的衣裳,她也不生气,又重新给我买了一瓶。
三哥一看到她就揪着自己的裤子不撒手。眼里都是拘谨、扭捏和欢喜。
他是真喜欢肖萍啊!
可惜我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婆婆。
肖萍因为生了闺女被婆家赶回了娘家。
陈荷子因为生不出儿子被迫南下从此一去杳然。
最后,三哥依然孑然一身。
我趴在桌上看星星,越看越觉得那星星像三哥的眼睛,那么明那么亮那么忧伤那么绝望。那星星比三哥的眼泪还亮。三哥一边饮酒一边哭泣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
我和泪饮酒。泪眼汪汪。
游轮停靠在岸边,我摇摇晃晃地走着,身后的码头,古朴且沧桑。
脚一落地,我便哇地吐了一地。那喝下去的酒水,吃下去的烧烤,都化作了秽物,污脏不堪。
十字路口,我掷了个硬币,花朝上,我便往左,去文心的书店打时间。花朝下我便往右,去电影院消磨一部电影。硬币叮的一声滚进下水道里。我苦笑一阵,推开那家书店的门,侧身挤了进去。
这个时候店里空无一人,灯光如雪。
我挨着窗坐下,趴在桌上,醉意朦胧。
每个周末下班我都要来这间名叫“心斋”的书店坐坐,有时候背着电脑来这里写稿。老板文心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灰色麻棉t恤,笔挺的休闲西裤,满脸带笑侧头看着我。
“深夜买醉,这是喝了多少?”他将一道悠长的影子投在我身上。
“我没醉。就是……头疼……”我将半张脸搁在冰冷的桌上,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桌面花纹纠缠。像某些人凌乱不堪的一生。
文心轻笑着,起身,很快又回来,将一杯滚烫的茶递了上来。我道了谢,抱着茶杯,望着杯中飘浮的茶叶怔然出神。
“好不容易放假,不出去玩吗?”文心望着我,灯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
我摇摇头,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迷茫的夜色。行人匆匆,岁月匆匆,神色凄凉。
文心坐在我对面,看着那缕淡淡的流光在我脸上水一样地流淌。
文心是我见过的耐心最好的人,他就那样陪我老僧入定般枯坐到大半夜。一本书看完,我也差不多睡醒了,流了一桌的口水。我极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摁着酸楚难耐的胳膊。
“醒了?”他将书合上,起身倒了杯热茶来。“还睡吗?”
我摇摇头,喝完那杯茶,准备离开。夜色微茫,站在街角,竟无处可去。身份证被锁在家里,网吧,宾馆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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