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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喝花酒（第1页）

城西狗儿巷的街坊邻里近段时日闲下来最爱聊的，头一个自然是城里闹哄哄议论不休的原布政使张大人的滔天恶行，其次嘛，便是秦家那个在大户人家里做工的阿姐回家来了这桩事。

秦家这家人很奇怪，平日里只有个十来岁的秦大郎照顾着五六岁的秦二郎，洗衣做饭，种菜喂鸡，跟个大人似的。

至于他家的大人去哪儿了，也没那起子刻薄人当真去问。若不是死了，哪个能丢下孩子不闻不问呢？

只是秦家兄弟二人如何能在此安身立命？众人猜测一来嘛，是秦家爹娘留有薄产，他们才能买下如今住的这处宅子，二来嘛，便是他们有个阿姐，在城里不知哪户人家做工挣钱养家。

这秦大姐平素很少回来，街坊邻里见过她的人不多，只是听秦大郎偶尔言语间提起，且也有人确实见过一模样俊秀的姑娘进出秦家。

只是秦大朗平素话也不多，口风又紧，但二郎年纪小守不住话，又有些憨傻，被套出话来原来他们阿姐在一大户人家里当丫鬟，过几年就要回来的。再问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这秦家原是外来户，搬来在这狗儿巷也才小几年的工夫，邻里间都不是很熟，秦家人口风越严，众人就越对秦家阿姐好奇。猜她到底是在哪户人家做工，又猜她是不是给人做了小，还有的猜她怕是入了烟花巷柳，这才能把两个兄弟养的白白胖胖的。

于是近几日忽然有人现秦家偶尔多了个女子出入，再一问秦大郎，果真是他阿姐回来了，这消息就跟长了脚似的，迅在狗儿巷传了开来。

狗儿巷里也有那么几户家中有人在富户做仆役的，也知道寻常卖身做丫鬟的，就算签的活契，一般也要二十来岁主家才会放出府嫁人。

如今这秦大姐瞧着还未到外放的年纪，有那多嘴多舌的便又开始猜测，她定是在主家惹了祸，指不定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勾搭主子不成才被撵了出来了。

狗儿巷出了名爱讲是非的袁大娘提起这事儿便有精神，有鼻子有眼的侃侃而谈一番后，最后还要叹道，这种事儿难道还少了么？也是没法的事，毕竟有两个半大的兄弟要养呢！

这也都是些闲话，说久了没趣儿了，人们又不说了，又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给这秦大姐说媒了。

但旁人如何议论纷说，秦家姐弟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青竹自回了这小院，最开始还是怕出门撞见什么人，是极少出大门的。可她们院里没有井，衣物浣洗总得自己端出门去洗，就算她总挑着吃晚食的时辰出门，却也免不了被人瞧见。时日一长，她也放心了，偶尔还出门去府衙打探一下消息，胆子颇大。

至于邻里间的婆婆大娘有意无意找她说话，青竹也不拒绝，有耐心时同她们随意说上两句，没耐心了板着脸就走，旁人便知道这秦大姐不是个好脾气，轻易也不敢惹到她脸上来。

青竹虽知道自己的身世、来路都不好对外人明说，但也并不惧怕被问起，她自有一套说辞。当初她为了买这房子，托了牙行的人走了些门路，在官府立了个流民秦阿育的户籍，此后秦继、秦业都是走的这路子立的户。

只要有银子，上个假户籍这类小事，牙行的人有的是路子。只要她别再置田置产，轻易引不起人注意。

搜捕刺客的官兵也来了狗儿巷一趟，青竹姐弟三人身家清白，又会来事，交了些茶水钱，官兵也就站在门口望了一眼便走了，青竹端坐在屋内，连官兵的面都没见着。

此后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后，当人们不觉间感到寒风乍起，翻出了御寒的衣物穿上时，闹了许久的传闻也终于落地了。

张东明被朝廷定了虐待家仆、滥杀无辜的罪名，不仅被褫夺了生前的功名、功绩，还被朝廷死后定罪，罚没家产。

张东明祖籍在外地，自派人给他家人送信到张家的人从外地赶来治丧，一去一回也就个把两个月时间了。等张家的人来了不多时，张东明的罪行便定了下来。

张家的人来时浩浩荡荡、哭声震天，走时却悄无声息的，偷偷抬了灵柩走了。且那棺椁临行时又换成了个薄皮棺材，概因张东明功名被夺，此前用的那个已不符合规格。

平头老百姓大多没什么律法观念，认的理都十分质朴。在他们看来，既然朝廷都定了张东明的罪了，那刺杀他的人自然就不再是什么杀人的罪犯了，而是替天行道的侠士。

说书唱戏的人又最爱编排些真真假假的传奇故事来吸引看客，自然不会放过此事，于是他们把个阿鹭与马黑硬是编排成了一对行侠仗义的神仙眷侣，路过山西地界见布政使司府怨气冲天，便出手一管，事了拂衣去，早飞檐走壁离开此地了，所以官府才怎么找都找不着。

陈肃昇被狐朋狗友请去喝酒时听了这段，气的当场便要揍那说书先生，又嚷道：“那马黑听名字就是个埋汰货，怎么敢与阿鹭编成一对！”立马又惹得酒楼里其他听书之人群情激愤，更有人摩拳擦掌要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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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肃昇这一群人自然是不怕打架的，但如今他们这群人里有几个马上要上京赶考，又兼着对方人多势众，忙拉住了陈肃昇换了个花楼继续吃酒。

朝廷明年要开春闱，山西许多人家的孩子今年秋就要启程出去京城备考。像是李德端、李德方两兄弟，以及王东明、何春等人也是如此。陈肃昇的这群狐朋狗友一大半要进京赶考了，今日算是给他们饯行，否则陈肃昇也没这个心情出来吃花酒。

李德方等人都知道陈肃昇近来心情不好，也不知他府里生了何事，竟一股脑儿的将后院里的人全放了。此后兄弟们出来饮酒、逛楼子，就算他休假在家，也难请出来。出来了也只闷头喝酒，并不怎么消受美人恩，委实太过不似昇大爷平日作风。

今日见陈肃昇更是没由头的冲个说书先生怒，王东明不由的勾了他的肩膀，哥俩好的问道：“哥哥近来才升任守备一职，正该春风得意之时，怎么还整日苦大仇深的？“

“别混说，我是升的副守备。芝麻大的官，你王家的公子还能看在眼里？”陈肃昇自然知道自己这副守备是怎么来的，不过是上面的人争赢了，漏了点油水给下面的出过钱力的人罢了。并不值得夸耀。

他们武官出身的，最重要还是要有实打实的功绩在身才是王道。投机取巧只在小打小闹时有用，此后再想往上，必须得有实打实的功劳才行了。

“怎的看不上？我们可都是白身，哪个敢看不上守备大人。”王东明想着家里妹妹的嘱托，说着朝那清倌儿一招手，唤近前来：“小悦儿，还不快来敬你昇大爷一杯，这位可是个大财主，讨了他的好，绝不会少了你的好。”

林悦儿虽说是清倌儿，但早在楼子里学了伺候男人的本事，闻言不由媚眼斜飞瞪了王东明一眼，娇嗔道：“东明大爷说话好个外道，小悦儿伺候诸位大爷，自然是凭着一颗真心，哪个是只为着那些阿堵物来着呢。”

说着倒还是顺从的坐在陈肃昇腿上，端了杯酒，柔声道：“昇大爷若不饮了这一杯，小悦儿再没法同东明大爷交代了。”

一旁众人忙起哄，陈肃昇自然不会给个小姑娘没脸，就着她的手便一饮而下，王东明却在一旁怒道：“再别唤什么东明大爷了，我他妈的，跟那个狗东西叫了一个名，真个儿是晦气！”

一旁兄弟们自然又是笑话他：“你以往不是挺以此为荣吗？说是彼东明能金榜题名、坐上一方大员，此东明也能蟾宫折桂，仕途坦荡！”

“再别提，别提。”王东明以手抚额，大呼懊悔，惹得众人又笑了一番。

如此这般闹上一场，众人见陈肃昇也揽了小悦儿饮酒作乐，友心甚悦，越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各自又揽了美人入了那温柔乡肆意驰骋去了。

王东明见陈肃昇进了小悦儿的屋，当即招了小厮来让他回府报信，最后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告诉小姐，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如今陈大后院空虚，正是好把持的时候，自个儿可想清楚了。“

待小厮领命而去，王东明也进屋快活去了。等第二日众人散场，各姐妹一同来祝贺林悦儿破瓜，这才知道昨夜陈肃昇进屋后倒头就睡了，压根没碰她。

……

不管民间怎么戏说，山西的三司衙门全忙于官场斗争去了，搜捕刺客一事闹了一阵也不了了之，禁令也解了，城门口如今早可正常通行了。

太原城内的百姓除了看了一阵大官落马的热闹，也没觉着日子有什么差别，却不知道近来太原城内官场几经变动，原张东明一党或被调或下放，一直被张东明压着的王充大人终于擢升至按察使一职，而原太原知府王明则暂代布政使一职，成为新一任藩。

王充与王明虽不是出自一家，却又是同宗同族，一时间，王家在山西势力大增。

青竹如今也可以随时出城了，可她还是暂时在狗儿巷安顿了下来。

自然，她是可以马上离开山西去寻爹娘，但她知道世道险恶，就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带着两个最大也就十来岁的兄弟走在路上，就算没个歹心的人看了他们三人只怕都要起几分邪念。

这问题青竹早想过的，以前青竹想着她在陈府还要再待几年，正好等秦继大了些他们再出也合适。可如今她既然离开了陈府，当然不可能一直在此干等。

所以在诸事皆平，秋高气爽的季节里，青竹下了个决定，她要招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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