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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间牢房被塞得满满当当,囚犯像石榴籽一样挤在一起,有男有女,囚服都肮脏不堪。
洛海听到的那个声音从牢房最靠墙的位置传来,来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整张脸都藏在乱糟糟的头发里,只是哭着。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但女人的身形与声音都很熟悉,洛海不会认错。
那是在南特广场据点抓捕的,那个叫阿兰的Omega女人。
小桃注意到洛海的视线,赶紧在一旁解释,“那个女人疯掉了,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哭,用什么办法都没用,就只好把她放在那了。”
“疯掉了?”洛海轻声问。
“对。什么话都不会说,问她什么也不知道,就只会一个劲地哭。我们这儿这种情况也不少,没什么攻击性就不管了。”
洛海沉默地看向蜷缩着的阿兰,一直看了很长时间。在旁边等着的小桃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检察官大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当他忍不住终于想主动询问时,这位大人又开口了。
“把牢门打开。”洛海的声音很低。
小桃吃了一惊,“这、这……这些囚犯都很脏的,几周没洗过澡了,而且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病。您要是看中了哪个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洛海蹙着眉头打断小桃的话,“把牢门打开,我不会做什么的。”
小桃惶恐地看了看洛海,又看了看监牢里的囚犯,最后又看了看门口。
可惜这个时间根本没有人可供他求助,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一边千叮咛万嘱咐,“您小心一点,别走得太近!万一受伤了……”
洛海没有理会小桃,极慢地靠近了阿兰。
阿兰仍然低着头哭,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四周的变化。
她的囚服很脏,头发乱得像稻草,身形比先前削瘦了许多。
洛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他把这个叫阿兰的女人送进监狱的,那是他的职责,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秩序必须被维护,罪犯必须被惩罚。强者制定规则,而弱者必须服从,否则就只会陷入更悲惨的境地。
这明明是他十几年以来一直坚持的信条,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然而他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往两边拧着,让他呼吸困难,喉咙干哑。
“阿兰。”他低声叫了一声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对洛海的声音有了反应。
她缓慢地抬起头,从那堆稻草似的头发里露出脸来,洛海看到她的脸颊上多了很多伤痕,眼眶红肿不堪,嘴唇也因为干裂而带血。
洛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阿兰的表情猛地变得狰狞起来,突然直起了身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洛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但比他反应更快的是一旁的小桃。
不等阿兰有机会做任何动作,小桃已经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像拖牲口似的往前一拖,然后重重地将她的脑袋往地上砸,“疯婆子!贱人!婊子!我让你犯贱!”
洛海的脑袋里嗡了一声,在他的思维跟上之前,已经下意识怒斥出声:“放手!”
这一句声音极大,把小桃吓得跌坐在地,脸唰一下变得苍白。
他不知道自己的哪个举动惹怒了Alpha检察官大人,也想不通Alpha大人为什么突然发怒,他能做的只有赶紧趴在地上,面如土色地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对不起,对不起……”
阿兰趁这个机会赶紧手脚并用地回到监牢里,警惕地瞪着外面,好像那道铁栏才是保护她的屏障一般。
洛海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与作呕,几乎站不稳身体,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墙。
上一秒还在肆意虐待阿兰的小桃,这一秒就面如土色地趴在他脚边道歉。
他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而仅仅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检察官是一个Alpha。
Alpha说的一切就是圣旨,Alpha的判断就是真理,Alpha所说的一切必须绝对服从,否则就会遭殃。
如果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不过与他一样是个最低劣、最无能的Omega呢?
如果他从最一开始就没能隐藏自己的性别,而是像其他Omega一样长大呢?
他还会是现在的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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