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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值班室打过了卡,童佑茗在医院外面的小店和同样来实习的朋友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回来值夜班了。
科室里还剩下俩人,一个不太面熟的女大夫,另一个就是来串门的涂师姐。童佑茗进门的时候她正把腰靠在高度舒适的窗台上,手里握着半个剥开的橘子,见了他还给他分了两瓣。
“佑茗今天你值班儿啊?”
“嗯。”童佑茗拉开小桌子底下的板凳,因为人高凳子矮,他蜷起腿坐下、仰着脸看人的模样特别乖巧,总是温温顺顺的,“我得陪床。”
“陪哪个?”
“524病房的,”童佑茗把橘子丢进嘴里,“就前两天给危房砸了脑震荡那个,今天还出来平事儿呢。”
“哎呀他啊,司老板,”涂歌呵呵笑,“嗨我跟你说,刚才你们都吃饭去了我给他打针,他还一直问我‘童大夫去哪了!姑娘我不能对着你脱裤子啊’笑死我了……”
童佑茗也跟着笑,好像看见司峻跟良家妇女一样拎着裤子往角落里躲的样子。“他恢复得很快。”想了想,又试探性的添了一句,“他……是什么人啊?大老板?”
“是啊,你不知道?”涂歌眨眨眼,“我们这边的护士都传开了,A.N娱乐的老总啊,我挺喜欢他们分公司几个新出道的小鲜肉……咳,你懂吗?董事长,富二代,霸道总裁……”
“好了我明白了。”几个光彩照人的词已经把童佑茗这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轰炸到无力,“人生赢家。”
他看了一眼时间,玩笑意味的耸耸肩站起来,“人生赢家该吃药了。”
他推门进屋的时候,男人正懒洋洋的斜靠在床头翻书,那几本可怜的杂志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些遍,童佑茗放下盛药和水的盘子,又动手把它们摞好了收拾到一边。
“吃药了司先生。”
他映着渐浓的夜色望见司峻的侧影,从发丝到肩膀落了一层浅灰,黯淡光线里的五官也少了白天那种凛冽的邪气,他好像很乐意听他的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找不到这么配合的病人。
司峻从他手里接过药片和温开水,一仰头咽下去,吞水时喉结滚动。
“你不回家么。”他向他搭话,“特意来陪护?”
即便他心知肚明,楚清叫来盯梢的人就在楼下院墙外的黑车里,他很安全,甚至连身体状态都远比童佑茗已知的要好,但他就是愿意他留下来陪着,别问为什么。
“嗯,顺便值夜班。”童佑茗挨着床沿坐下,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两条腿交叠着微微摇晃,很孩子气的举动。“你晚上不舒服了直接叫我就行。我一直在。”
这句“我一直在”竟是听得司峻心里痒痒的,有点晃神。“哪儿不舒服都行吗。”
童大夫感到莫名,“当然?”
“既然如此,”司峻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的手臂压在枕头上撑住脑袋,另一边朝童佑茗招手,“医生,我怕黑,我需要陪睡。”
童佑茗生生给噎了一下,“你在家也这样啊?”
司峻缓慢而郑重的点头。
他忽然就心领神会,探身把床头灯打开,调整旋钮到一个最合适的亮度,然后回到坐着的位置上,有点好笑但并非恶意的,“睡吧,我看着你。”
“反正我一睡着你就走了。”司峻扬扬眉毛,一副对医生哄小孩的把戏了若指掌的表情,完全忽略了自己才是任性的那一方。
“我不走啊。”童佑茗也开始跟他较真儿了,“我绝不辜负患者对我的信任。”
司峻这才蠕动着身体钻进被子里。“哦,别关灯。”
——他四十来岁陷入落魄境地,每天都提心吊胆,他知道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睡觉从来都留一盏灯,不知是为了不被人杀死在梦里,还是惧怕围绕在黑暗里被他害死的鬼魂。
——被枪杀的未婚妻,枉死腹中的胎儿,病榻上的父亲,都是他欠下的债。
沉寂良久,他看着童佑茗依然没有动。他说了不走就一定会遵守诺言,这是他一生做人的本分,不管再小的事儿,只要答应别人就绝对会兑现,几十年如一日。
他曾说过,司峻,我有我爱人的方式,但你如果不喜欢这样,我可以改。
因为“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是你的话我都愿意听。
司峻坐了起来。
童佑茗似乎在注意到他的时候稍微坐直了身体,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映着赧黄色的光晕,他的手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闭上眼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
他在童佑茗因为惊讶而僵硬的脸颊上吻了吻,“这是回礼,童医生。”
“晚安。”
你一定不知道,多年后的我连梦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可你又是我不想熄灭的灯火。
白炽灯笼罩的值班室里到处蔓延着恹恹的睡意,连童佑茗推门进来的动静都没人察觉。
他的脸上有离奇的绯红,脚步放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不在焉的把面前的小说月报翻了几页。
他吸了口气,把脸埋进敞开的书页里。
——他仿若在忽然间意识到,有时候一个人“太过合适”也会变成一种不自然。
比如司峻对他毫无来由的亲近,好像两人相识已久。
他的一举一动都恰好做到令人心动的地步。
童佑茗抿紧嘴唇,将扣到最顶上的衣领往下扯的时候露出用力收缩的喉咙。他在不安。
当男人的手触碰到他,他隐隐烁烁的感觉到被某种东西逐渐逼近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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