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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下来,左如今还是一点困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北城山庄的事。
外面隐约有脚步声。
这脚步她再熟悉不过,是方循礼。
她起身打开门。
方循礼见她没睡,似乎毫不意外,直接进了屋。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庄园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左如今:“你也知道了?”
二人对视一眼,坐下来将自己这一晚的经历和猜测说给对方。
方循礼神色幽幽,“我陪小少主回来的路上,已经试探过了,他说自己在外隐居的住处并非一成不变,城主怕他觉得闷,也怕住久了会被人现,所以每年都会换一处新宅院。我怕自己的猜测有误,刚才又连夜去拜访了几个老雕刻师傅,其中有两人曾经有过和陈老一样的经历,一个是在三年前,还有一个是七八年前,应该还有其他的,但我还没查到……”
左如今:“也就是说,我们现的这个庄子,应该就是左培风明年要换的新宅。”
“咱俩的猜测都能对得上,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他话音未落,左如今一拳垂在桌上,出“砰”一声响,连同桌上的茶壶茶碗都跟着震了一下。
方循礼:“你手……”
她这么一用力,手背上那层薄皮就崩开了,渗出的积液和血水一起流了下来。她也不觉得疼,胡乱抹了一下,声音里是强压着的怒火,“七八年前也就算了,三年前,还有最近这一两年,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城主居然还花钱去建那么大的庄子?左培风就一个人,用得着那么大的庄子吗?”
“你小声点……”方循礼小心的往左培风房间的方向瞄了瞄,“说到底,这都是城主安排的,小少主也是无辜的。”
左如今的火气不降反升,“我小声什么?他最好能听到!他都十七岁了,就算他再幽居避世,似风城的境遇他总该知道吧?他左培风踩着民脂民膏过舒坦日子,哪里就无辜了?”
她这番话听得方循礼胆战心惊,“祖宗啊,你少说两句吧……”
左如今心火大得很,仰头灌下一大杯水,手背的血都流到袖子上了。
方循礼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动怒,一时也不敢管。等了一会儿,才抬手又给她续了杯水,轻声问:“以前遇到那么多麻烦,也没见你这么大的火,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这三年,我为了筹措岁贡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百姓们怨声载道,骂我是城主的狗,我还觉得是他们不懂城主的苦心,这钱是用来救命的啊,哪怕眼下日子过得苦点,好歹能保住大家的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自嘲的笑笑,眉眼间尽是凄苦,“现在想来,他们骂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个瞎了眼的鹰犬,我抢了百姓们从牙缝里勒出来的钱,然后交给他们如此挥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咱们从小讨饭,不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吗?”
“就因为咱们是从冻死骨里爬出来的,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像我们当年一样跟野狗抢饭吃,我……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活下来,我以为我在救人,可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那么大的庄园,他居然一年换一座……”
她流着血的手抚着额头,看不出是怒还是悲,眼底却泛了红。
巧舌如方循礼,此刻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司使,你……还好吧?”
左如今将手放下,目光萧索,不知看向何处,“我一个待会儿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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