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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龙裔（第1页）

第八十章龙裔

“哦？”南宫皇後显然很是吃惊，“这倒是出乎本宫意料，既然女主无意入宫为妃，又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呢？”

“咱们西域女人不比中原女子，说话拐弯抹角，皇後不如直言，我既不愿入宫为妃，又为何要费尽心机勾引皇上？”阿斯玛直言道。

“也好。”南宫皇後扑哧一笑，“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就没必要那般遮遮掩掩，我本将门之女，女主这般直来直往倒正对脾气。依我看来，女主莫不是看不上妃位？因此而在蛰伏待机？”

“哈哈哈……”阿斯玛放声大笑，“娘娘是担心阿斯玛窥视您的後位对吗？放心，我一异族寡妇，如何能在中原母仪天下？这中间，障碍太多，也不值得。娘娘尽管安心居于凤位，我不会与您相争的。何况，”她顿了一顿，“娘娘已贵为皇後，又如何呢？除了日日殚精竭虑维护皇後之位，为母族父兄争脸，对下与衆妃嫔相争，对上还得时时揣测圣意，时时如履薄冰。我楼兰国虽小，但却能以我为尊，事事顺意，岂不比做这大郑皇後自在得多？”

或许这番话戳中了南宫皇後的心事，殿中一时沉默。井飒心想：这个楼兰女主也真是敢说，不过她宁为小国国主，也不甘居人下，倒是个有性格的女子。想来狐鹿姑也和她一样，是个不甘居人下的品性……想起小鹿，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良久，南宫皇後轻声一叹，声音低了许多：“如此，本宫倒要请教，女主这般费尽心力，邀得圣宠，继而身怀龙裔，究竟所求者何？”

“自然是为了我楼兰国。”阿斯玛语气坚定，掷地有声，“楼兰，小国也，处于贵霜与大郑相争之夹缝之中。若无自己的生存之道，岂不为齑粉乎？贵霜乃吾世仇也，无论是前夫提师庐甚或是我自己的亲子狐鹿姑为单于，我与贵霜都再无和解之馀地，今生今世，不死不休。数十年内，我楼兰所能倚靠者，唯有大郑矣。之前，我借精铁配方嬴得与大郑皇族和亲联姻之机会，太子虽已订下我女为正妃，但女儿尚不足龄，至少还需三年方得完婚。这三年间或有变数亦未可知。再者，狐鹿姑逃遁，配方已成大郑与贵霜直接交涉之奕局，再无我楼兰什麽事。为国计，阿斯玛不得不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唉！”南宫皇後的话语柔和了不少，“你为楼兰国，我为母族父兄，你我也算是处境相似啊！可是如今你已身怀龙裔，既不肯入宫为妃，那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呢？总不能带回楼兰去呀！”

“这正是我要郑重托付与娘娘之事。”阿斯玛话音刚落，井飒却听到一阵衣裙窸挲之声，接着是南宫皇後提高了调子，“女主何必行此大礼？本宫如何担得起？快快请起。”

“皇後娘娘，待生産已毕，我便要回楼兰去了。这个孩子，就只能托付与你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殿内的南宫皇後，便是殿外值守的井飒与谢仲平都是大吃一惊，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又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低头思索着。这麽说，阿斯玛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养在皇後的膝下，以博得一个嫡出的身份，如此安排倒是不无道理。但皇後娘娘会同意吗？如果是公主倒不在乎多一个，可如果是皇子，那南宫皇後年纪轻，将来若生下嫡子，岂不是还要排在这个孩子後头，如此她怎麽肯呢？

没想到南宫皇後开口便令井飒一惊：“本宫已有两个公主了，不想再多养一个女儿了。托付其他嫔妃皆可，女主让皇上指派即可，何需用本宫？”

“娘娘请放心，太医已数次诊脉，人皆断言此胎必是男胎无疑。”

“哦？真的！”南宫皇後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欣喜之意，忽而又转为惊疑，“你如此说，难道是……已经知道了？”

“两个月前，小公主逆産，娘娘很是吃了苦头。虽然已处死了接生嬷嬷，压下了此事，但只是对外，宫内依然有私下传言，娘娘生産时被那接生嬷嬷过早撕裂胞衣，今後再也不能生育了。”

“啊？”殿外的谢仲平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来。对面的井飒眼风一扫，目带警戒，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出声。

“你……”南宫皇後又惊又怒，“你也听说了。如此说来，皇上……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娘娘，丰苑行宫不是长安皇宫，每月不过遣派几名宫监前去领取例银而已，娘娘以为我是如何知晓此等宫庭秘事的？”阿斯玛的话中不无揶揄之意。

南宫皇後惊颤道：“这麽说，是皇上……是皇上告诉你的？”

殿中无声，阿斯玛当是点头承认了，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传来，谢仲平一脸不忍之色。半晌，终于听见南宫皇後的声音：“既然是皇上之意，本宫还有何话说？你生下此子，本宫会遣人将其抱回宫中，认为亲子也就罢了。”

“多谢娘娘深恩，阿斯玛无以为报！”

“汝先别忙着谢恩！”南宫皇後冷冷一哼，“所谓无利不起早，你费尽心机邀得圣宠，怀上皇子，难道就为了白白送给本宫吗？说吧，你想要什麽？”

“阿斯玛别无所求，只求将来皇子长大，娘娘能告诉他，他的生母是楼兰人，若因缘际会，这孩子……这孩子能登上帝位……”

“住口！”南宫皇後一声厉喝，“你好大胆！竟敢妄自评论大郑帝位传承之事？莫说如今已有东宫太子备位储君，便是皇上也是正当盛年，你一异族女子，岂能僭越论及帝位相承之大事？真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一般的後宫女子，被这一顿义正辞严的说辞一喝，肯定三魂七魄都飞走了，可是阿斯玛一生历经磨难无数，胆略无双。她毫不畏惧地顶了回去：“娘娘不必虚张声势，您敢说，您自己心里没有存这个心思？您的父亲和那个抚西侯没有存这个心思？不然为什麽非要扳倒柳氏一族不可？如今柳氏已烟消云散，可太子却安居东宫，南宫氏与慕容氏能安枕麽？”

“你……”南宫皇後一时语塞，半晌才回了一句，“你想让自己的亲子夺走女婿的东宫储君之位，可曾想过，将来如何向你女儿交代？”

阿斯玛话音冷淡：“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何况，”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一个是我女婿，一个是我亲子，无论是谁登上帝位，于我楼兰来讲，皆为有利之事。我——都——不——亏！”

“好好好，”南宫皇後又气又笑，“你可真是心机深沉，一个女人，就一个肚子，竟能让贵霜，大郑，楼兰三国的君主皆出自汝，你可真是立于不败之地呀！做女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哪！哈哈哈……”

她朗声大笑，笑声颇有几分爽朗之意，与平日里在後宫里敛气屏声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许此时的南宫皇後才露出了将门虎女的纯真性情。井飒正想着呢，忽然殿门猛地拉开了，南宫皇後的笑声戛然而止，锋利的目光扫过井飒与谢仲平两人，冷冷说道：

“今日殿中之言语，若有一字一句泄露出去，本宫唯你二人是问！”

井飒心里明白，谢仲平是她带来的亲信，自不会将主子的秘事泄露出去，皇後这句话是冲着自己说着。赶紧一拱手道：“末将明白，方才什麽也没听见，什麽也没看见！”

谢仲平也拱手表态道：“末将等同。”

南宫皇後狠狠向殿内剐了一眼，一甩大袖：“摆驾回宫！”

望着谢仲平跟着南宫皇後远去的背影，井飒莫名地有些羡慕。他可以走了，可自己呢？听了这一大段宫庭秘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该怎麽办呢？正踌躇间，忽听殿内传来一声清丽的唤声：“井公子，请进来吧！”

井飒轻舒一口气，缓步入殿。阿斯玛依然是素日里那副黑纱装束，正轻持手中的玛瑙牛首觥，饮了一小口酒，说道：“公子一定有话要问我，今日我谈日正盛，公子不妨一吐心中块垒。”

井飒的确有千言万语，然而涌到嘴边却成了如此一问：“亲生的骨肉，就这般拱手与人，你也舍得？”

阿斯玛瞟了他一眼，紫罗兰的眸中满是不屑：“舍得又如何，不舍得又如何？若将他带回楼兰，也不过是个身份尴尬的王子，能当得什麽用？”

井飒嘴角一撇，不无讽刺道：“也是，反正女主也不是第一次抛夫弃子了！”

阿斯玛倒也并不生气，冷冷道：“你是在为狐鹿姑鸣不平吧？唉，井公子，我已说过了，我失去母族依傍，想要报仇，唯一的武器只能是自己的美貌与身体。可惜，你是男人，如何能体会这个中艰难，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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