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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官里沾亲带故的最多,亦有不少勋贵后裔,顶不住了的也有去宫里求情讨饶的,康熙在这一块上头从不吝啬,雍亲王再大,也没有皇上本人来的大。
康熙自然不能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拆儿子的台,却也遭不住老臣的恳求,索性便即刻收拾行头往塞外巡幸去了,将一概要事全权托付给了四爷。
御驾一离开京中,各路人马便开始各显神通。圆明园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宝月一日里从上午起便坐在花厅里迎客,都是各家的女眷夫人,换盏茶水,换副面孔又是两盏茶的功夫这么煎熬过去,直到用晚膳的时间才能歇口气,没几日便只觉得腰上嵌了两块木头,僵的脖子都要抬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再来人我一个也不见,左右不过都是说些客套话,何必要白费这些功夫。”
宝月被玛瑙从睡梦里叫醒,她睁开眼看一眼外头的天光,绝望地睁开眼睛又立刻死死合上,她一口气把被褥拉到头顶,裹在里头闷闷地说道。
她实在太累了,睡得也沉,甚至连四爷早上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再说她本就不爱和人交际来往,如今应付了这么多个,不至于显得四爷太过于眼高于顶便也够了,反正松口说不还钱也是不可能的。
“就说我病了,好玛瑙,且叫我再歇歇。”
她话未说完,便声音渐低,已然沉沉睡去。
玛瑙无法,只好替宝月拉下床帐便往外走去,叶嬷嬷这会正候在门口,见只玛瑙一个出来,便知宝月今日定然是不愿再去同人会面了。
“这是侧福晋一点心意,嬷嬷辛苦几日了,且好好歇息罢。”
玛瑙塞一个锦绣香囊到叶嬷嬷手中,里头沉甸甸地放了一把金豆,叶嬷嬷笑得眯起双眼道,“本是奴才分内之事,怎敢当侧福晋的厚赏。”
“嬷嬷不必客气,”玛瑙笑着扶着她往外走去,“这么些年了,嬷嬷岂不知侧福晋的性子?”
即便放言说不再见客,却也并非是真正解脱了,各家的礼摆满了厅堂,直接退还回去显然是不合礼数的。宝月还得看着叶嬷嬷领着一帮奴才们清点,做了账册后再用价值差不多的东西还回去,若有亲戚交情的,还得视情况厚一两分。
纵然并不需她亲自清点整理,只需对着册子拿个主意,心里有数便可,但这么一天天下来,到底也觉得太累了些。
这日她疲惫地回到九洲清晏的后殿里时,便见阿午正拿着九连环在玩。然而没两下就被他轻轻松松解开了,以往四爷闲着的时候每晚都会带阿午出去逛一圈,回来了再给他说经义,或是带着他练字。
如今他们两个都忙,阿午已经自娱自乐地玩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宝月不禁有些愧疚起来。
阿午周边还零零散散放着许多祜满从杭州带来的江南小玩意儿,或是四爷门下的人自各地送来的礼,其中有两只异常漂亮的彩色玻璃小马,异彩斑斓,栩栩如生,据说是从广州买来的西洋玩意儿。
宝月忽然眼睛一亮,她笑着对阿午招呼道,“阿午阿午,想不想出去玩?”
阿午听到宝月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九连环便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到宝月怀里。他仰头看向宝月,两双颇为相似的眼睛亮晶晶地对个正着。
“额娘终于有空带我出去了,这些日子阿玛和额娘都不管我,没意思极了。”
“那是自然,这些日子事忙,没能好好陪你,是阿玛和额娘不好。但额娘马上就有空了,带你去庄子上玩,去骑马,好不好?”
宝月捏捏他白嫩的小脸蛋,坏心眼地看着阿午鼓着圆脸在自己手中挣扎起来,便觉得这些日子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
“阿玛去不去?”
阿午努力从额娘的魔爪中逃脱出来,一本正经地捧着自己红彤彤的小脸问道。
“那你怎么说?”
四爷这日忙到了下半夜里才夤夜返还,不意房里还亮着一盏灯,宝月竟还未歇下。洗漱过后才准备躺下歇息,便听她说了要带阿午去庄子上骑马的事。
四爷每日都很晚才回来,早上又很早出去,宝月只有晚上睡着了后才能迷迷糊糊地在梦里察觉一个人钻进自己被窝里。这日她撑着困意不睡在床上等着他,便是特地为了告知他此事。
“我说你忙大事呢,忙完了就来陪他。”宝月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一想到自己能出去玩,四爷却还得苦哈哈的在衙门里干活,便觉得有些得意。
“也好,我本就想带他学学骑马,”四爷却并不觉得这差事辛苦,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后头尽是些得罪人的事,你们先躲出去也好,总有那走投无路不讲客气的,省的有昏了头的冲撞了你。”
“这是怎么了?”宝月一皱眉,他们好几日没空好好说会话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仿佛现下的情况并不算乐观的样子。
“人多心杂,有些有消息门路的,知道这回是为了军费,有的也就还上了,”他解开衣裳上头的两粒扣子,枕在宝月腿上,心中才终于觉得松快下来,“有的已把这些东西变成了老家的田宅;有的分明没做过却被上峰摊派;还有自恃身份,并不给我面子的。”
他沉沉叹了口气,嗅着她身上疏淡的槿花香气,想着想着便不自觉锁着眉头睡着了。
一夜安睡无梦,第二日晓光初现的时候,四爷一睁开眼睛,便发现宝月已不在床榻上了。还疑惑难道她这样早就迫不及待地到庄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却听到外头传来她细细絮絮的说话声,轻轻地,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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