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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耕耘绕天尊像走了一圈,驻步在发现女尸的那一侧,泥塑已陷出一个大洞,裸露出里边支撑的木质身架。
不同于小型泥塑,大一些的泥像往往都需要先用木头做身架,然後用谷草捆扎身架,再敷以混杂了纸浆的粗泥,最後用混杂了棉花与蜂蜜的细泥塑成最外层。
女尸最有可能被直接缚于木头身架上,然後以谷草覆盖,如此一来,草泥粗塑成像前的匠人都有嫌疑,除非女尸是在木头身架做好以後才被绑缚在木架上的,否则制作木架的工匠肯定也难逃干系。
韩耕耘愁容满面,驻足在金像旁思考不语。刘潭对三清观杀人案的案情了解不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需要查探什麽,自顾掀起红布,以品鉴的眼光欣赏另外二清塑像。
“伯牛,这三尊泥塑倒是颇有前朝惠之‘秀骨清像’的遗风,也不知是谁妙笔丹青点睛描衣,真可谓国之圣手。”
“这三尊像是吴道子五世孙彩绘的。”
“难怪!一脉相承啊!”
“桃深,我总觉得这金像有哪里不对劲。”韩耕耘扫视着残缺的天尊金像,总觉得有什麽地方违背了常理。
刘潭甩手,又嗅了嗅掌心,皱眉道:“这赤布之上怎麽被人浸了火油,一股子焦味?”
“许是添油的时候不小心撒上去的吧。”韩耕耘漫不经心道,他绕着金像缓缓走了一圈,“一定有哪里不合常理。”
“哪里不对劲,我瞧着挺好,端端正正,完完整整,该有的什麽也不缺,还多出一具女尸。”刘潭不假思索地道。
“多......了......”韩耕耘忽然灵光一现,不,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对,少了,它少了那种平衡感,作为一个木匠的儿子,若非亲眼见到这尊像,他差点忘了从小父亲挂在耳边的话。
“做木头一定要找到那种平衡与楔合,半分不能差......”
三丈高的天尊像是如何做到左侧缚了一具成年女尸而平衡不倒的?工匠修缮左侧剥落的塑泥,生怕金像倒塌而支了三根巨木,那麽,右侧的木身架上又被填绑了什麽东西,能够保持住整个平衡?
这个想法就如一羽箭,刺破了眼前的迷雾。韩耕耘觉得热血沸腾,用尽浑身的力把木架往金像右侧拉,手上被扎满了木刺也浑然不知。
刘潭见他这般着急,又细胳膊细腿的拉得颇为艰难,虽不知他此为何意,却仍是帮他一同将木架拉到金像右侧腋下。木头架子沉重,摩擦地面嗡嗡响着,于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韩耕耘艰难地爬上木架最高层,急得刘潭在底下嚷嚷:“你要爬高嘱咐我一声便是,一会儿摔了碰了我可不救你。”
“桃深,把地上的斧头递给我。”
“你又要做什麽,下来,我来。”
“给我!”韩耕耘急了。
刘潭无奈,捡起斧头递给韩耕耘,只见他举起斧头,砍起了金像,木头架子散架般抖落起来,刘潭紧紧按着,心如死灰,“天爷呀,韩伯牛这是着了什麽疯魔,砍起神仙像来,要是把这金像弄到了,我爹非要把我头拧下来不可。”
“刘世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
刘潭哑笑两声,低声嘟囔道:“得了,哪次要你出头了。”
“嘣!嘣!嘣!”
斧头砍泥塑的声音似一声声砍在了刘潭紧绷心的心上。顶上突然没了声响,刘潭擡头,“伯牛,你费了那麽大劲儿发现什麽了?”
“骷髅!”
“什麽?”
“人的骨头!”
“又一个?”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亲眼见到尸身,也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一个轰然而倒的身影。爹爹双眼青黑,眼神恍惚,颤巍巍朝韩耕耘伸出手,他的手心是冰凉的,凉得穿越时光,直到十三年後还在令韩耕耘发颤。
“爹爹犯了个大错,得罪了神仙了,活不了了,老大乖,照顾好你娘和弟弟们......”
刘潭眼见着韩耕耘迅速向後坠去,所幸眼疾手快,一个跃身,抱住柔软无力的韩耕耘,稳稳落到地上。
烟!
漫天的灰烟还有冲天火光。韩耕耘一下子回过神来。
有人在殿外放了火!
殿门被撞开,漏出一条缝,从门缝里抛出许多被点燃的火把,随後殿门又迅速被砸上。刘潭同韩耕耘朝殿门跑去,试图把殿门撞开,却发现殿门从外面被人堵住了。
浓烟迅速弥漫整个正殿,火舌开始舔上殿内朱红的帷帐,刘潭说的没错,殿内的易燃物上都被浸染了火油,火势以异于常理的速度在殿内铺开。
黑烟与迅速升高的温度灼伤了韩耕耘的眼睛。刘潭撕下衣袖上的布,从供桌上拿起原本插着木芙蓉的花瓶,把水撒在布上,捂在自己与韩耕耘的口鼻上。
二人试图找寻到别的出口。
或许是仙神保佑,半刻之後,他们从一张轰然而塌的小供桌後面发现了一扇早已废弃的小门,推开後,眼前是一条长而黑的甬道。二人不知道甬道通向何处,能够找到甬道已是撞了大运,他们别无选择,一头扎入黑暗中,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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