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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解花人二三事6
不能让张霁就怎麽离开,他理应受到该受的惩罚。
韩耕耘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他,一时也没有人敢说话。
张霁低垂头,眼睛埋在发里,大笑发抖,从发鬓淌下一条血,他将血揩在囚衣上,使半张脸都粘了血,“你们哪个蠢货把他找来的?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是御史台最正直无私的韩伯牛大人!他什麽时候会大发慈悲,放一个罪犯离开牢狱?”
韩耕耘夸前一步,背手而立,藏在背後的拳头紧紧撺着,“我是你大哥。我有责任带你走正途。”
“当着这麽多人面,承认自己是一个贼的兄长。大哥啊大哥,你的胆子渐长啊!”张霁眼底血红,透过头发缝隙,朝韩耕耘投来寒凉的目光,“何为正途?是眼看着连年兵燹,水患蝗灾,百姓流离失所,而仍然对这个朝廷抱以希望?藏骨堂里的人哪个不是受了灾劫,走投无路,才不得不落草为寇。他们既然选我做堂主,我就有责任保护他们!天命选我,放弃所谓的正途!”
“这几十年来,大汤确实经历了不少天灾人祸。几年前,大汤出兵火罗国,又折损了三万将士。养兵数年,赋税颇重,民有微词。十几年前,江南水患,剑南大旱,稻米歉收,饿死不少人,使不少北人成了流民。但大汤需要时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有吾辈努力,才能国富民安,山河无恙。并非如你所说,以非常手段行不法之事,终会误入歧途,误人误己!”
“呵!大哥,我说的是民如何活,你说的是国如何昌,我们总归不是一路人!”张霁复又垂下头,如一团失了气的布团,豪无生气。
裴陧一脸惊异盯着这兄弟俩。
谭芷汀轻叹一口气,用手揉搓眉心,一个劲摇头,“一对面瓜兄弟。”
“堂主,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我先把你救下来。”黄氏平置手臂,掌下藏着细针,直直向张霁设去。
裴陧背後飞出一把刀,刀柄似活物般在手腕上环了个圈,银白刀花耍得眼花缭乱,“乒乒乓乓”将射去的银针打到地上。
裴陧扬起下巴,说:“喂,你们搞清楚些,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当着我的面就想救人,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谭芷汀怒道:“裴修业,放人!”
韩耕耘咬牙,“不准放!”
谭芷汀转头,轻轻喊了声“夫君”。
“你们烦死人了!天下,还没有能够困住老子的牢笼!”张霁被锁住的手脚拼命挣扎,身子慢慢蜷起,木头的支架发出剧烈颤动,他喉中低喝一声,木头尽碎。
他弓身落地,长发在身後如伞般张开,于发间擡起炯炯的眼睛,怒视韩耕耘,“大哥,你是想让我这个亲弟弟下辈子都蹲在牢里,是不是?我们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裴陧将刀收好,闪到一边,向张霁做了个请的姿势。
韩耕耘想上前拦住,被谭芷拉住,她濡了濡唇,笑道:“夫君,至少让他再见一见严娘子吧。”她转头问张霁,“你也想见她,是不是?”
张霁原本想冲出牢房的身子顿住,背对着衆人,“嗯,我想见她。”
谭芷汀问裴陧:“严娘子此刻在哪?”
裴陧回答:“就在府内,走两步就到。”
张霁吼道:“前面带路!”
裴陧耸了耸肩,“带路就带路,凶我做什麽。亏我看那女娘身体不好,一直用人参汤给她吊着命,这才撑到现在。”
裴陧领着衆人来到府内一座青砖堆砌的小屋,这小屋看起来原是府内兵士所住的地方。屋子很小,只容得下一张窄小的卧榻,榻边放了张窄几,上面堆着药罐和一只空碗。
暖春的季节,榻上的人却盖着厚厚的棉被,毫无血色的脸似团棉花,眼睛紧紧闭着,似被纠缠在噩梦里,飞速滚动眼球,浑身颤抖。
张霁蹲在塌边不动,不言。
谭芷汀绕到张霁身边,坐到榻上,用手轻抚严迟迟的额头,拨开她蒙在脸上湿漉漉的发。
她盯了病人一阵,转头问张霁:“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是为了她?”
“嗯。”张霁用很闷的声音回答了她。
谭芷汀又问:“你们是怎麽相识的?”
“不关你的事!”
“潼关向北三十里,有个叫风陵渡的地方,上京的车驾在佛寺里遭了劫,是他救的我。如果我没病倒,该和父兄一同上京的,也就遇不到他了。”榻上的人仍是闭着眼,睫毛却被打湿了,淌下一行泪来。
“迟迟!”张霁惊呼。
严迟迟睁开眼,朝榻外微转过头,虽力不从心,仍是挤出一丝笑,“苍苍,你来了啊?”
谭芷汀起身,“你们有什麽话便说吧,我去外面等着。”
“苍苍,别走,”严迟迟拉住谭芷汀,擡起背,侧过身,用肩膀支着头,“你带我回京吧。”
张霁震惊,“迟迟,你说什麽?”
严迟迟仍是用泪盈盈的眼睛央求着谭芷汀,“苍苍,带我回京,马上带我走!我愿意进宫,嫁给你兄长。”
谭芷汀复又坐回床榻,将严迟迟扶倒,掖好被子,“迟迟,你喜欢我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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