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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渡颔首:“改革赋税,是应对天灾唯一的法子。只有从这些世族地主们手中把钱粮收到官府手中,官府才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救灾赈民。所以庾大人,今年这个赋税改革,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一定要做成。”
他语气冷冽:“就算是明堂下诏,也绝不可停。”
庾巍心情很震撼。
他本以为,谢渡冒着得罪天下士绅的风险,一心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政绩,是为官声。
总归有所求,有所图。
却没想到,真正让他如此迫切的原因,是惦记着天下黎庶万民。
恍惚之间,谢渡从桌案後起身,缓步走到庾巍身前,擡手按住他的肩膀:“刚才有些话,传出去乃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庾大人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庾巍下意识摇了摇头。
大逆不道的言论,自然是明堂下诏那句。但他不明白,他与谢渡有什麽交情,竟让对方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谢渡手上用力,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因为我信任庾大人,相信你有和我一样的心。”
肩上的手十分用力,有一种无言的信任与亲切,耳边是这位年轻刺史慢条斯理的声音:“数年前我求学凉州,庾大人时任凉州一地府尹,领着百姓打井抗旱的情形,我尚未忘怀。”
庾巍愣了一会儿,下意识转过头看他。他也记起了当时的事情,那几年的天气一直都不好,东部等地水患频发,黄河决堤了三次,民不聊生。
而凉州等地,却滴雨不下,干热难耐,地里的庄稼逐渐干枯,很快连仅有的河道都干涸了。
当时朝廷救灾的主力在灾害更严重的山东等地,凉州城无人问津。
为着活命,庾巍翻遍了各种书籍,询问了凉州各地,终于从更远的安西都护府找到了一种叫“坎儿井”的法子,从地下引水,灌溉饮用,方解了凉州的危难。
後来,他因为这个功劳,胜任郡守,从偏僻的凉州,调任到富庶的豫州。
一晃七年,他快要忘了当年的事情。
庾巍嘴唇动了动:“可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谢渡眉眼含笑,温润坚定:“纵然数年过去,但我相信人的本性不会变。所以,庾大人可愿意与我一同,为这天下的百姓寻条生路?”
半晌,庾巍点了点头,缓慢却坚定。
谢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替豫州百姓谢庾大人的赤忱之心。”
庾巍苦笑一声:“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若大人不提,我或许已忘了,如今该我谢您才对。”
谢渡玩笑道:“那日後,便与本官一同宵衣旰食吧。”
庾巍也笑:“定不辱命。”
回过头,谢渡看向沈樱。
沈樱托腮,一双美丽的眼睛无辜清澈。
谢渡笑了一下。
有时候,论观察人心的眼光,阿樱是真的厉害。
庾巍是他施行政策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他一直在想用什麽办法,让庾巍彻底归入他的麾下。
他从未想过能用七年前的事情说服庾巍。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背上扛着家族和责任,从来都只会动容于利益,不可能因着这种理由改变立场。
可沈樱却说,人心复杂,未尝不可一试。
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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