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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有机会说,她也不再能听见。
大抵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是抱着对他的恨意死去。
谢成烨跪伏的身形因悲痛而止不住的颤抖,肩膀耸动,把所有的礼节体统抛之脑後。
为他再也无法醒来的妻子哭嚎。
回忆与现实交织,谢成烨眼角流着泪,大口喘气,鲜血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从伤口流出,但他浑然未觉一般,只知道握着她的手乞求道:
“窈窈,别走。”
**
谢成烨再醒来时,睁眼是熟悉的房梁丶熟悉的床榻丶熟悉的摆件。
以及,在床榻边的她。
少女一袭湖蓝色的衣裙,烛光下显得格外纤细柔弱,乌发垂落在双肩,脸庞白皙如玉,眉如远黛,歪着头曲肘小憩。
美好如同梦境。
这是济善堂的病患间,建元九年冬日沈曦云救下他後他就住在这儿。
周遭的物件布局都和那时如出一辙。
让刚醒来的谢成烨有些恍惚,如今到底是什麽时日了,他是回到她最初救下他那一天?
他试图坐起身子擡手触碰眼前的姑娘,却把她惊醒。
她猛地坐直,眼眸里虽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仿佛昏迷的他是个负累,如今醒了,总算解脱。
他们初见在翠雀山救下他的窈窈并不是这样,那时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她眼眸里满是欢喜。
沈曦云的反应召唤回他的理智。
他回过神,这不是建元九年的冬日,也不是建元十年七月初八後的日子,如今才二月。
她还在。
谢成烨怔怔地看着她,轻声唤:“窈窈。”
眼前的姑娘勉强抿唇轻笑,“殿下可算是醒了。我去唤章神医过来。”
说完,要起身去叫大夫,擡起手腕冲他示意。
谢成烨这时才意识到,她待在床榻边,只怕并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想守着他醒来,是因为他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不愿放开。
他指节微动,松开手上的力道,因为一度握得很紧,她的手腕落下一圈红痕。
谢成烨身体陡然僵住,眼角泛红,低哑着声音开口:“疼麽?”
窈窈,疼麽?
在别院里毒药发作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时,疼麽?
一定疼极了。
他都不敢想,从前在沈府里娇养呵护长大的窈窈向来最怕疼了,手上擦破了伤口都要到他跟前哭诉,在最後的时刻,该有多疼丶多难受。
谢成烨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令他喘不过气,霎时置身于七月初八那日绝望的庭院。
隔着两辈子的生死,隔着无数个她死後孤寂的日子,他终于再见到那个姑娘,但言语苍白,他只能问一句疼不疼。
“殿下,不大疼,您松开,我找方叔开个药膏涂抹,想必很快就没痕了。”沈曦云不愿细究他这副中邪般模样的原因,客套回答。
谢成烨擡头,通红的眼定定地看着她,顺从地松开手腕,却指尖向下,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窈窈,”他声音哽咽,“我全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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