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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晚带了一丝凉风，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寒意，反而添了一抹入夏的闷热。

姚念在露台跟那位陈先生聊的开心，这个人幽默风趣又不失优雅，而且很会讨人欢心，跟他一起聊天会让人很

容易放下戒心，感到愉快。

“原来姚小姐平时的工作是这样的，听起来真是辛苦，难怪你会抱怨待遇过低，仔细想想，像您这样用生命保护城市安危的英雄，比现在的优待再多几倍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一辆车就让您这麽为难，确实有些过分，”陈先生对姚念的抱怨相当理解，看她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又好心去场地里取了一杯香槟回来，“我看祁先生还在谈话，想必一段时间不会在意这边。”

姚念接过香槟一口闷掉，露出一副舒爽的神态，撇撇嘴，“他啊，忙起来就不会在意我了，要是能像你这样善解人意就更完美了，你知道的，艺术家总会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癖好，不过也无所谓，我也不是为了那点爱情，爱情又能抵什麽用呢，远没有金钱来的现实。”

“姚小姐喝醉了，”陈先生笑着摇摇头，想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却又顾虑什麽，只是虚晃一招确保她不会摔倒，“还是不要喝了，我看里面的舞会已经开始了，聊天也聊的差不多了，不如……”

“不如就请您让个位置，让我的女伴陪我共舞一支？”

祁煜高昂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整个露台，人才走到露台门口，声音已经提前打断了陈先生的邀请，下一秒直接隔在了两人中间，眼神不善的上下扫了一眼，“是你让她喝了这麽多酒？”

“没有，只是两杯……”陈先生後退两步，有些抱歉，“祁先生误会了……”

“我只是跟他闲聊两句，自己要喝的，太无聊了嘛，”姚念一改刚刚抱怨的神情，露出倾慕的眼神，从後面做作的挽住祁煜的胳膊，顺便向陈先生投去一个无奈的表情，强迫祁煜转向自己，“你都谈完了？”

“嗯，已经谈好了，你觉得无聊的话，不如一起跳支舞怎麽样？”祁煜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怜爱的拂去她颊边的碎发，试探的碰碰额头，“冒汗还在露台吹冷风，感冒了又要朝我耍赖。”

“……呵呵，没事，我抵抗力还是挺好的，那走吧，”姚念差点绷不住表情，勉强挤出一个撒娇的模样，没错过祁煜眼底的促狭，然後朝陈先生探出头，“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了。”

陈先生毫不在意吃了一嘴的狗粮，优雅的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目送他们重回会场。

姚念被祁煜牵着进入舞池，随着人群翩翩起舞，舒缓的音乐，华丽的裙摆，绚烂的灯光，构成了舞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也是谈秘密的最佳场地。

不过祁煜似乎没什麽想要谈话的心情，脸色也没有缓和过来，依旧有些冷淡，看他这样，姚念不由觉得好笑，做出一副亲密的姿态凑近他，“刚刚是演的还是真的？”

虽然没说清楚，但祁煜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也凑到她耳边，说话的热气刚好喷洒在耳廓上，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是哪一种？”

“我都行，”姚念故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对方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说法，微微皱眉，“看你聊的那麽乐在其中，我也只好打发打发时间了。”

她本意是绕过这个话题，对那位姓陈的男人重点探讨一下，但祁煜似乎暂时并不在意，反口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不觉得我虚僞吗？”

姚念一愣，不确定他在玩笑还是认真，看进他的眼眸，那摸难以捉摸的错杂让自己愈发疑惑，“什麽？”

“……周旋在不喜欢的人之间，戴着他们想看到的面具，说着他们愿意听的话……”祁煜觉得很累，尤其喝了几杯酒之後，看到她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享受着这种舞会带来的乐趣，这种落差感更让自己的心里愈发迷茫，“虚僞，矫饰，和那些追名逐利的掮客没什麽两样……”

姚念沉默了下来，继续听着他在耳边的呢喃，不动声色。

“有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是什麽样的……又该是什麽样的，”他直起身体，目光认真的看向姚念的眼睛，露出一抹委屈的神情，仿佛一只做错事的小动物一般，“如果我在遇见你之前，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还会愿意认识我吗？”

“为什麽不愿意呢，你这麽有才华，相貌俊美，身形修长，又是卖出天价画作的大画家，我想没有人会想要拒绝认识你吧？”姚念丝毫没有逃避他探究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分析起来，却没有错过他微微暗淡的目光，忍不住低头一笑，“我想每个人都这麽称赞过你，为了认识你费尽心机，试图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

祁煜略显落寞的视线重新凝聚了回来，变得有些期待。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我，我想应该不是因为我是个猎人这麽特殊的行业，虽然经历的可能没有你那麽丰富，见过的人也没有你那麽多，但……人不就是这样吗，谁又敢说可以从始至终单纯如一，谁又能说自己可以不迫于环境戴上虚僞的面具，为了追求某些东西，我也不在意迎合他人的想法，变成别人喜欢看到的样子，”姚念想了想，倒是能够理解他心里的犹豫与退缩，或许对利莫里亚人来说，人类是复杂的，哪怕他不是生于深海，但血脉中属于深海生物的纯净造就了他的心思细腻，而在他乡的生存又让他很难拥有安全感，这也是正常的。

如果没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姚念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感同身受，但好在，自己现在能够体会他的感觉。

“我对我喜欢的人或事，从来不会追求它们的完美无瑕，因为我知道人性复杂，从我家人死于看似意外的爆炸後，我就知道世上没有什麽纯粹，正因为感情复杂，才会成就多彩的祁煜，”姚念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像天空一样的蓝，像蔷薇一样的红，交错溢彩，让人惊叹，“而我，很有耐心，也很有兴趣，想要探究这样复杂的你，毕竟……我也是一个复杂而贪心的人类。”

舒缓的音乐突然一变，高昂乐曲引起高潮的乐章，她顺势脱离祁煜的手，随着音乐旋转一圈，飞扬的裙摆，优雅的行礼，视线相交，那双蓝红交错的眸子，已经变得坚定无比。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祁煜先生。”

危险的人类，试图蛊惑来自深海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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