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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六牙篇（第1页）

香六牙篇

这并非玉文心第一次来汤问梦泽。

在她小时候，迫于家庭矛盾曾被非常君送来汤问梦泽。那时山座还是个看似严肃实际很好骗的新手教师，负责带小玉文心的是一个坐轮椅的好心学长......只是汤问梦泽实在不适合小孩子，玄黄三乘内部又再起事端。

那段模糊的过往最终以一年後小玉文心留书退学，半夜偷跑离汤问梦泽做结局。

再後来小玉文心在中途闹着要找爹娘，可那时天迹与地冥一个关天堂之门一个掉黄泉三千丈，玉萧又与非常君不熟。最後是九天玄尊将小玉文心指引到幻海之渊，委托封印在仙海灵兽图的净龙云潇和灵雀九月虹帮忙养小孩。

然後便是玉文心在幻海之渊追剧丶把天机当饭吃的那些年。

时隔数年，汤问梦泽的枫树依旧壮丽，较之记忆中似乎长高了很多。玉文心对汤问梦泽的记忆十分模糊，唯独记着这棵树，红烟一剪霞，一年四季都在掉叶子且从不见秃。

武林传闻，先前兵灾雪屠汤问梦泽满门，红叶也被血染成乌黑，现今再看也不符实。

玉文心伸手，接住一片落叶，枫红带着些许过剩的水汽以及一点刺鼻的味道。

“吾徒墨如鸦，与工人打扫了一周擦干汤问梦泽内每一分血迹，又费心将被衆学子鲜血浸透的地下河与其他河道连通丶引活水冲淡血河，才有眼前的红烟一剪霞。”

玉文心回头，看见山座手中也握着一片红叶。边缘泛黑丶脉络鲜红。

“听闻冥神星的眼睛能看透生死，现在的你看到了什麽？”

玉文心的目光扫过山座掌心红叶，再到一直跟在山座身後的白衣男鬼。明明没有点化意识，却凭着一股执念追随在山座身後。

“一个会纠缠你一辈子的死人。”玉文心的语气带上一点刻意的抑扬顿挫。

她看到香六牙握着红叶的手指弯曲，在红叶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折痕。他的心乱了，却还是抑制住想要询问会纠缠在他身边那人究竟是谁的冲动。

出于尊老爱幼的美德，玉文心一掌击向香六牙胸口，强行为他压制体内蟒毒。[双竹]一直以愿力为他梳理压下蟒毒，可七趣宝树前一战香六牙又是大动真元丶又是自斩一臂导致体内气血不稳。

此刻蟒毒已是深入五脏六腑，逼命之态。

玉文心不由暗骂一声，先前她看山座行走之态如常还以为他体内蟒毒暂时稳定，没想到已经是回光返照之态。所以这人撑着致命伤来专程堵她一趟是干嘛？

就为了确定她是否是心怀鬼胎之人？以对方重伤身体还能干什麽，强行嘴炮她还是拉她同归于尽......不会吧？

越想越头大，左右执掌愿力的权柄也取回，玉文心干脆大肆抽取净思神源内愿力，强行注入香六牙体内。如果无法驱逐蟒毒，不如干脆把中毒的脏器全换一遍，反正愿力的本质是化虚为实丶无中生有。

“你？”

对方出招没有恶意，加之本身伤势过重，香六牙没有躲闪。硬接下对方一掌，然而真气入体并非伤害，反在为自己压下即将爆发的蟒毒。香六牙本欲以自己本就时日不久丶八无暇已诛灭作理由拒绝，却感到一股熟悉的云气游走全身，

一瞬间仿若枯木逢春，衰朽之躯再度迸发一丝生机。

“是，你。”短短两字，是心有推测。未听反驳之言，是默认。

周转愿力勉强给香六牙身体修修补补，玉文心擡袖想擦拭额间汗水，触及晃荡的珠帘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帽子。真是救人比杀人还麻烦。心中叨咕着，一阵清风拂面，吹走玉文心的燥意，擡眼便对上香六牙的注视。

刚才山座问了她什麽？

本着记不住的东西都不重要，玉文心自来熟地伸手向香六牙讨要：“你的断臂，趁着伤口还新，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接上。”

但香六牙擦去嘴角因疗伤溢出的漆黑血迹，摇头：“相较衆人已为灭劫大计捐躯，六牙只是为取胜自断一臂，此伤无需治。之後山座之位，我也会自请卸职，让于雪鹭。六牙已尽自身之职，再来便是看承接火炬之人。”

玉文心微微侧目，她不能理解，但选择尊重。

于是她收回手，视线越过香六牙落在对方身後的白影，告诉他：“你身後之人是兵灾雪。”

真名吐露如画龙点睛，香六牙回首，他看不见，但玉文心看得一清二楚。白影虚幻影子凝实，兵灾雪在看见香六牙的瞬间便不假思索，白骨剑入手，目标直取香六牙性命。

他的记忆仍在死前那刻，残馀的只有杀掉香六牙这一个念头。

然而白骨剑化虚穿过香六牙的身体，兵灾雪的鬼魂穿过香六牙的身体。他本身就极其聪明，即使才从混沌中被点化有些迟钝，这麽明显的景象也不难证明一件事。

他死了。

八无暇丶他的兄弟们全死了。因为他的疏忽丶他的轻信，全死了。

他的兄弟因为他全死了。

拯救即将崩溃的兵灾雪的是香六牙的声音，曾经恩师丶现今仇敌，可只有他的声音如此清晰传入兵灾雪的耳中。

“你说，是兵灾雪？”香六牙语带困惑，又在下一秒了然，“因为我生吃天蟒丶联合醉不同诛灭八无暇，他对我恨之入骨。”

闻言，玉文心的目光从兵灾雪鬼魂身上转回香六牙脸上。

“我以为，山座记丁点的师徒之恩。”玉文心似是无意提及。

“然而教导他的恩师早已死在他的剑下。”香六牙眼中流露一丝哀容。

玉文心想了想，没有出声安慰。山座总要学会原谅自己，然後再继续背负着一切的死走下去。她也没有资格替死人原谅。

即使香九霞可能真的不怪山座。

“能牺牲自己至亲之人，又在此何惺惺作态。”

兵灾雪的鬼魂于一旁冷笑，香六牙听不见，玉文心倒听了一耳朵。真恨啊。

玉文心忽然想整个大的，于是她道：“人生于五行，亦死于五行，恩里由来生害。道坏于六贼，亦成于六贼，妙处只在转关。”她擡手，指向巨大枫树，曾经挂着首级的枝头。

目光和鬼魂对上。

“吾吟着山座的遗训，来为师尊与你们诀别。”

她刻意假装咬牙切齿地学道：“吾，亲爱的山座，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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