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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赢不满,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眼睛一瞥,瞧见屋角有个熟悉的人影。他凝目一看,那人影正伸着手,要往食客的口袋里掏。
赵长赢当即大吼一声,拍案而起,足见轻点一掠便至那人身前,用力将那贼人的手腕一拧,只听得贼人噫唔哇呀的一通乱喊,顿觉这声音也极为熟悉。
“是你?!”
“是你?!”
你小子原来在这!(二)
赵长赢同那贼人面面相觑,同时脱口而出。
容与微微蹙眉,这被赵长赢拧着手腕,额头上冷汗直冒,龇牙咧嘴的不是别人,正是船上将他们的盘缠偷走的那个喻星洲。
“好你个喻星洲!叫我好找!”赵长赢剑眉倒竖,怒道,“怎么?这回被我当场逮到,看你还有什么可辩驳!”
“疼疼疼……”喻星洲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道,“赵大哥,你先松开我行不行?”
赵长赢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喻星洲又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能跑到哪去?”
“我手腕快断了……”
喻星洲瞧着模样稚嫩,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哭腔,多少让赵长赢动了些恻隐之心。他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松了手劲,喻星洲忙把手腕收了回来,朝已经被攥得红了一圈儿的地方吹气。
“行了,少装模作样,赶紧把盘缠还我们。”赵长赢道。
没想到喻星洲闻言,竟“砰”地一声膝盖触地跪在地上,双肩发抖,掩面哭了起来。
赵长赢被他吓了一大跳,见众人看过来,只觉尴尬得很,赶紧弯腰要把喻星洲拉起来,小声说道,“喂,你发什么疯?赶紧起来。”
“赵大哥!”喻星洲通红着眼睛,他拿袖子把眼泪擦掉,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偷你盘缠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真的急用钱。我娘生病了要用到很多钱,我要是不去偷,我娘买不起药,她就活不成了,赵大哥你行行好,饶过我这回行吗?”
赵长赢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喻星洲的眼睛。那双眼睛他认得,是亲人落难的眼睛,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他也曾经历过。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娘亲,想起他临行前在马上,只一心要奔向自己心中的江湖,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长生。”容与一手搭在赵长赢的肩膀上,微微叹了口气,朝喻星洲道,“罢了,你走吧。”
喻星洲眼神一亮,他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他也不管,只仰头望着容与道,“真……真的?”
容与不答,只淡淡回望着他。
喻星洲蓦地生出一丝危险的直觉,当即再不多问,只朝两人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他对这一带熟得很,转瞬便消没在人群中遍寻不到了。
“就让他这么走了?”赵长赢回过神来,又想起他们俩的盘缠,心情郁闷,坐回桌边说道,“那可是我娘准备的……”
“我在他身上倒了些荧粉。”容与将筷子递给赵长赢,他那碗里的辣椒多些,看着红彤彤的。
赵长赢一愣,旋即喜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风波过去,两人依旧围着油腻的桌子吃面,赵长赢辣得满头是汗,边喝冰水边吸着凉气,容与已经吃完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擦汗,眼里渗出些笑意。
“你……怎么……”赵长赢大着舌头吸气,面颊发红,鼻尖沁着汗珠,他拿手一抹,问道,“你怎么不怕辣?”
容与轻笑,抖开帕子给赵长赢把淌到下巴上的汗擦了,没正面回答他,“吃不了就别吃了。”
“我能吃!”赵长赢不服气,又猛灌了一大口冰水,继续挑起面来战斗。容与便也随他,右手支颐,目光懒懒地游弋在赵长赢烧红的脸侧。
彼时岁月静好,小二捧着一碗碗红油汤面穿梭在食客之间,阳光斜斜地照在油光满面的木桌上,将时光刻进那一道道凹槽里。
晚上两人吃饱喝足,顺着荧粉的踪迹一路行去,赵长赢越走越觉得这路莫名有些熟悉,直到走到一处逼仄的小巷时,他缓缓停住脚步,低呼道。
“这……不是和春坊的后门吗?”赵长赢嘿了一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就想冲进去把喻星洲暴揍一顿,骂道,“这小兔崽子年纪不大,竟然就知道来这地方逍遥了!我看他说什么娘亲生病的话都是诓我的,钱都拿来给花魁娘子了吧!”
赵长赢在墙角骂骂咧咧了一通,没听见容与的回音,纳闷地扭过头去,见容与已经大摇大摆地往正门过去了,忙两步跟上,小声道。
“容与!怎么的!你要进去?”
容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此时唰一声打开,微风将他鬓边碎发吹起,端的是眉目如画,风流入骨。赵长赢被他眼波一扫,只觉心旌摇荡,竟一时有些晃神。
“喂!”赵长赢晃了晃脑袋,还没被美色彻底迷了眼,忧心忡忡地劝道,“这儿可贵了,我们哪有钱!”
容与扇子轻摇,突然脚跟一转,面色不改,道,“谁说要往正门走了?”
“啊?”
赵长赢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这逍遥游,有朝一日竟然用在爬青楼的墙上,要是被师父瞧见了,当真是不如一头撞死,以示清白。
“你看。”容与松开赵长赢的脖颈,从他怀里跳下来,指着墙根处的荧粉痕迹,说道,“他也是从后门进来的。”
“啧,这小子也这么穷。”赵长赢撇撇嘴吐槽了一句,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他上回进过一次和春坊,只是没在外头看过,没想到这外头倒是布置得雅致宜人,庭院里遍植奇花异草,夏夜时分,风送晚香,花影摇曳,月下美人,竟真有几分天上人间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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