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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其中一个男同志,是才二十多岁的青年,走过去,拉着赛仙姑,像是对自己亲姐姐那样,理了理她自己被扯乱的衣襟,诚挚地叫道:“姐姐,你要好好治病。”
&esp;&esp;这一天,姐妹们都没人敢靠近发疯的赛仙姑。全程都是教养所的干部,是春生她们给她换的衣裳,洗的脚,擦的下半身。怕没有人照料,先给她移到干部宿舍了。
&esp;&esp;赛仙姑浑浑噩噩的,却一个劲流眼泪。
&esp;&esp;半夜,月光透过窗子照在霜冷的地上。赛仙姑从模模糊糊里清醒了。她身上换着女干部常穿的洗得发白的土布衣服。
&esp;&esp;春生就趴在她床尾,她一起来,春生就惊醒了,爬起来看赛仙姑:“好点了吗?”
&esp;&esp;看赛仙姑点点头。她叹道:“太晚了,所里已经吃过饭了。我给你留了一份,不过冷了。大家现在在开会,我和炊事员同志们现在去给你热。”
&esp;&esp;寒冷的月光照在春生年轻的脸上,她脸上还有少女的稚气。
&esp;&esp;大概是太冷,她一边走一边呵呵手,呵出一阵白汽。原来春生的大衣没有穿在身上。
&esp;&esp;屋子里只剩下了赛仙姑一个人。她看着满地的月光,忽然又呜咽了起来。
&esp;&esp;第二天起来,赛仙姑戒烟了。
&esp;&esp;这次即使烟瘾犯了,她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像以往那样哭闹起来。她咬着牙,挨在床上,叫干部把她捆起来。不分上午下午地哀嚎。但是拒绝注射葡萄糖缓解。
&esp;&esp;等烟瘾过去,她浑身流着冷汗坐起来,虚弱地靠着床边。玉钿给她擦了擦汗:“发了什么疯?”
&esp;&esp;靠在床上的女人,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没发疯。以后别叫我赛仙姑了,没这个人。我叫何凤英。”
&esp;&esp;千年的冰河开了冻(二)
&esp;&esp;过了一个星期不到。还是很多人说怪话。摔东西,骂干部。虽然有个别人愿意开口了,但是诉苦会又一次失败了。
&esp;&esp;干部们也没法子,但是诉苦会并不是最急的。最急的还是给这些姐妹们治病。
&esp;&esp;就在戒烟进行的时候。治病也在同时进行。
&esp;&esp;十娼九病。上海滩,是解放前全国娼妓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性病最流行的地方之一。
&esp;&esp;教养所里进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的时候,其中一个叫范云娟的,曾经做过生意,破产过,最后沦到烟花巷里,平时最喜欢跟姐妹说怪话,听了消息立刻骂了起来:“我就知道,赤党是要抽我们的血去给大头兵用!呸,当老娘没见识啊?治我们病经常用到的那个什么尼西林,什么青霉素之类的破药,洋鬼子才能产,千金难买,国内多少当官的都用不起咧。会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骗你娘的鬼!”
&esp;&esp;翠羽听到,只是撇撇嘴,偷偷对小莲说:“范傻帽。”
&esp;&esp;翠羽安静了一些日子,这时候,忽然凑上去,甜笑:“干部,你知道不知道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淑英在哪?就是担架抬进来那个,我一直没在这里看到她呢。”
&esp;&esp;一个高个子的女干部回答:“哦?那天她只是来登记。她病得太厉害了。登记完就送医院去了。”
&esp;&esp;翠羽这才又安静下来。
&esp;&esp;春生听到这边的对话,过来了,问:“翠羽,听姐妹们说,你读过书?你愿意不愿意当班长?以后看病的时候帮着医生登记组织?”
&esp;&esp;翠羽假笑一下:“别听她们胡说,我哪里读过什么书?也是一个卖身的丫头罢了。我当不起大任。”
&esp;&esp;这时候,忽然传出一声高叫的“不可能!”大家看过去,原来是范云娟。她脸色惶恐,硬着嘴对医生说:“我的血液里查出梅毒晚期?你哄我!”
&esp;&esp;但是看她自己的脸色,恐怕她自己也知道这是真的。
&esp;&esp;范云娟那一套抽血论,就这样破产了。
&esp;&esp;经过检查,这些第一批收留的姐妹里,患有各种性病的占百分之九十左右。主要分为四种。
&esp;&esp;第一种是梅毒,相当一部分人患的是早期,自己都还没发觉。梅毒不治疗,到了中后期,就会口腔溃烂,鼻子穿孔,到后面眼睛失明,全身瘫痪腐烂,大小便失禁。
&esp;&esp;有一部分患有梅毒的姐妹还被查出来有孕在身了。梅毒病人生下的孩子,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浑身溃乱,或者是死胎。偶尔有活的,也是自母体遗传了先天性梅毒。
&esp;&esp;第二种是淋病(白浊),白带恶臭,总是下阴发炎,无法生育。晚期很快就会死去。
&esp;&esp;第三种是梅毒型淋病。这是急性发作的。大阴唇会急速鼓胀,又硬又痛,姐妹们私下叫它“橡皮肿”。得了的姐妹往往步履维艰,心理恐惧。其中有个人,橡皮肿有两块面包这么大,痛苦欲绝。
&esp;&esp;第四种是由横痃引发的宫颈糜烂。生殖器和腹股之间会烂出深洞,脓血直流,可怖,不堪其痛。
&esp;&esp;其中,年纪最小的,是和翠羽他们不同一个宿舍的小女孩。她被拐进来的时候才七岁,就已经遭人糟蹋。在烟花巷里,既是供人打骂的丫鬟,也是人尽可夫的雏妓。
&esp;&esp;到了教养院,也才刚刚九岁,就查出来得了一身的厉害脏病。
&esp;&esp;她神情麻木,只有医生塞给她一颗糖的时候,才说一句:“谢谢。”
&esp;&esp;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查出病以后。有的人哭,有的人笑。范云娟只是冷笑:“查出来,哼,出来,查出来没钱治病有什么用?这么多珍贵的药,会给我们用?”
&esp;&esp;教养所给她们看报纸和通知,新中国的人民政府斩钉截铁,说会给她们治病。范云娟也依旧是愣愣地冷笑。好像既惊呆了,又无限绝望。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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