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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江刚下课,接到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警察查到你了。”林雪迟这样说:“回家,我跟你一起走。”
喻江挂了电话,推掉学生的答疑匆忙离开。
到家的时候菲佣已经下班,有音乐从书房里传出。暗室的书柜门开着,室内工作台上铺着消毒布,年轻的医生穿着无菌衣戴着手套正在手术,他身边的一只医用托盘里还有一杯红酒。
“回来了?”林雪迟抬起眼乜他,拿起酒杯稍微抿了一口:“快好了。”
在他的手下,深绿色的消毒布盖着BrienGore的尸体。颅骨与硬脑膜被吊起,鲜血淋漓的光泽与红酒晃动的幽光遥相呼应。他微白的唇也被红酒染成艳丽的色泽,一颗多余的酒珠挂在唇角上,被他伸舌舔去,这样的动作带着轻佻和暧昧的天真。
“安魂曲,”喻江从后抱着他:“只是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给K.K开颅的时候喻江曾经调侃可以为林雪迟安排安魂曲和红酒来做开颅手术,以缓释他的紧张,没想到林雪迟真的记住了这件事。
“最后一次了,享受享受也不为过。”林雪迟回过头,亲吻他的唇角:“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做手术啊。”医生低笑,抓着他手握住,将手术刀放在他手心里。
喻江任由他胡闹:“我没握过手术刀。”
林雪迟导引着他的手往切开的脑袋伸去:“没事,我教你,手术刀有很多种握法……来……拇指放在这里比较好用力……嗯……通常来说我们还是用最普通的,食指压在刀背,对……这样下刀你可以自己控制力度,人的有些组织很坚韧,要割开不容易的……”
通透的刀面反射出交叠的父子俩的脸,林雪迟如呢喃般的轻声细语散如莫扎特的音符里。赞美经开篇柔和低调,JennieTourel的高音空灵悠扬,搭配巴松管特有的圆润,摇晃的切分音显得活泼明朗。中段赋格严密,转入辉煌的男低音后,晚期巴洛克化的风格尽显,增加了戏剧化和仪式感,效果更加庄重肃美。
空气中尚有人血鲜甜的香气和红酒的微醺,喻江用下巴轻轻摩挲着他的耳侧,压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人脑上,反而林雪迟的耳垂似乎更得这位教授的青睐,他用舌头细细地品尝那块娇嫩的小肉,在高亢而壮丽的合唱声中,医生呼吸急促起来,嗔道:“教你呢,认真点!”
男人低哑的笑声响起:“能让老师手把手教,我真是荣幸。”
刀口探到了小脑的位置,柔软的海绵体在透明的脑液中如深潜的灵兽。
林雪迟握着他的手故意抖动,调侃:“小心,切错了他可就见不到上帝了。”
“上帝是仁慈的,特别是对待他忠诚的信徒。”喻江回答。
“仁慈到让人杀死亲生儿子的地步?*”
“那不是最后也没杀成嘛,只是试探罢了。”
林雪迟轻哼:“装模作样,亲生孩子都肯杀的人怎么会有仁慈的心。”
“神对于自己忠诚的信徒要求能够舍弃一切欲望,听起来很不人道,但是既然你下了决心要进那道窄门*,亲情当然是要割舍的。”喻江摩挲着他的耳鬓:“Briden舍弃了一切凡人的心,他看起来很残暴冷酷,或许这是神降临在他身上的先兆。”
林雪迟挑眉:“如果所谓的进化如你所说,那我还是不要了。”
“进化是随机的,就像投资,资金分散到各个篮子里,一百只篮子可能赚钱的只有一个,但只要有一个那就成功了,企业就能够获得发展。企业家当然会告诉你他有各种战术和策略,但实际上呢?哪有一投一个准的?”喻江吻掉他嘴角边的酒液:“生物也是一样的,能够遗留下来的物种必然有过人的天赋,可既然是天赋谁又说得准呢?”
林雪迟觉得倒也不无道理:“你是要全切还是半切,嗯?”
喻江状若思考:“你喜欢吧,留着他的小脑给你做个纪念好不好?”
林雪迟眼刀一横:“是你想做个纪念吧?老相好的脑袋留着给你睹物思人?”
喻江喜欢他吃醋的样子:“我要个脑子干什么,行吧,你不想要那就给他自己留着就好。”
“嗤,”林雪迟握着他的手,刀背碰了喷脑球:“是不是很软?”
“嗯。”
林雪迟导引着他找到小脑:“往下一点,对……就是这里……位置有点不好找我知道,因为小脑收在下面所以比较难对准……从这个地方先伸进去……小心!对……慢慢来……试着往下切,可以用力一点没关系……很好……”
刀口切开了脑球,厚实的切割感很有分量,喻江的目光投在飘荡的脑液上,悠游的血管与神经十分动人,教授不禁赞叹道:“真漂亮。”
刀锋从脑球内抽了出来,被切割过后的脑球无力地往一边耷拉着。林雪迟放下手术刀:“好了,可以了,接下来我来关颅缝合就可以了。”
(*仁慈到让人杀死亲生儿子的地步:指耶稣要亚伯拉罕杀了亲生儿子献祭以示忠诚;
*窄门:出自《新约?马太福音》7:14中“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喻江将止血纱布替他拿掉,收拾好现场:“等我们走了,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了。”
林雪迟听到这一句抬起头来:“你会舍不得吗?”
“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二十年,也算度过了人生一段重要而美好的时光,特别是你来了之后。很少有人在我人生的记忆里逗留这么长一段时间,我的父母也不曾。雪迟,对我来说你是弥足珍贵的。”喻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充满慈爱和平和。
林雪迟脸有点红:“你很少说起你的父母。”
“我是单亲家庭,我父亲把我养到成年,但我很少见到他,可能一年见一次。他是个男权主义倾向特别重的人物,说一不二,一个彻彻底底的独裁者。试图准确地说来我是被一批又一批的家庭教师带大的。我的成长过程非常无趣,用中规中矩来概括完全可以。”
“因为童年压抑过度长大后爆发了这样暴虐的个性?”林雪迟调侃:“你父亲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们还有任何联系吗?”
“他去世了。”喻江唏嘘:“过劳猝死,多年前我参加了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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