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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什麽时候回来。”
“妈妈,给你。”
民宿内小孩的说话声让男人将视线放在两个玩耍的小朋友,一个已经三岁了,一个才刚满一岁,大的是女生,头上扎着一个麻花辫,小的是男孩,还不会走,只能依靠爬行。
孙珠胜抹掉脸上的眼泪,低头摸了摸小狗,随後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再去看单自静,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是什麽样的,就和单母所说,沈寅嘉的离开,连带着单自静所有的悲欢喜乐一起走了。
她就是个孤傲的白天鹅,小河上成群结队的天鹅都挥着翅膀,而她不是落队,只是不屑于跟上去。
三岁的沈自玥已经可以照顾自己,穿衣服吃饭都不需要别人操心,从小教她认字学习,词汇量和外语能力比上小学的孩子还要厉害,只是单自静看着她,越看越像沈寅嘉,五官都能找到他的影子,可气质就随了妈妈,如同冬日的寒风一样冷冽。
但是她非常嫌弃身边的弟弟,看上去很邋遢,还喜欢在草地上打滚,所以面对男生的靠近,她都要妈妈抱着。
张远正偏偏就喜欢挨着她,学会走路就要和她在一起,惹得单自静说让他当自家的上门女婿,这样正好做个伴。
“照片可以给了吗?”单自静平静道,说了那麽多好像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全程嗓音没有一点变化,像是个陌生人,没人能猜透她的情绪,哪怕女儿坐在她旁边想要抱,也是平和地抱了下又放回去,““自己玩,已经长大了。”
单自静培养女儿的独立,是因为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一样,始终没有安全感,所以陪在她身边也很少去公司,加上疫情这两年都是居家办公,对孩子来说也是个好的陪伴。
杨连夏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视线短暂地打量男人之後,“我去拿电脑。”
主动把电脑拿到桌子上,男人也有了行动,从口袋里拿出五张内存卡,看得孙珠胜都有些惊讶,看来这位摄像师没少关注无名消防队。
接近六百GB的照片和视频,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传输,单自静也悄悄地挪到桌边,看着上面一点点增加的绿色,传输得很慢,都是超高清画质,等待的时间她变得不安,杨连夏注意到立马握住她的手,这里面部分是沈寅嘉的,需要她们自己寻找关于他的照片,是个非常大的工程。
“不用着急,慢慢找就行了。”杨连夏安慰道,怕她担心找不见,另外一边孙珠胜则是拿着平板做准备,那边传输好,这边也就可以开始操作,节省一点时间。
男人把东西给了她们,可以说是很轻松,到门口抽着烟,缓解心中的压力,早已过来三十而立,说句难听的很快就到了不惑的年龄,于他人生的一大半已经过去了,可心中却始终压抑着自己,他突然间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意义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从年轻时的孤傲到现在被磨平了棱角,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身边总有一个人陪伴着他,总是会默默地鼓励,只是那个人已经被他弄丢了,或许这辈子见不了几次面,而他作为探索大自然的摄像师,从前向往自由,现在却想要有个家,可是再也碰不到那个令他心动的人,错过就是错过,遗憾终究伴随着一生。
单自静看着电脑上的照片,托着下巴说:“你那边是不是也有很多这些视频?”
杨连夏嗯了声,“网盘最高的内存都容纳不下,基本上每个消防队都会有十几个盘,家里什麽不多,就只有U盘最多。”
孙珠胜在边上认真整理,不过手机的铃声让她立马接听电话,夏老师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我来吧,你去准备吃的和喝的,老师难得过来旅游。”杨连夏拍着她手背,边上儿子正在抓着她的衣服,另一只手牵着沈自玥的胳膊,嗷嗷哭的样子让单自静抱住这小家夥,一边一个小孩坐在她腿上也不嫌重。
“怎麽欺负弟弟了,他是想要和你玩,喜欢你,怎麽可以推她呢?”单自静严格道,面对女儿这态度,她并不喜欢,尤其是张远正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和杨连夏是一模一样,一下子就舍不得。
沈自玥嘟嘴不高兴,她什麽都懂,“我不喜欢弟弟,你都不喜欢我。”
杨连夏一听立马把自家儿子抱走,避免两个小孩待会儿打起来,虽然说大的会推人,但是小的手指可利索,抓人抓得可疼了。
“妈妈没有不喜欢你,因为弟弟小,所以妈妈要多照顾他,我们要大方一点,不能和弟弟计较,在妈妈心里,你是除了爸爸最重要的人,你说妈妈,妈妈会不开心的。”
单自静忍着眼睛里的泪水,沈寅嘉不是家里的禁忌,从他牺牲後,就和女儿说过这件事,也带她到无名烈士陵园看望过,或许是命中注定,他和那位烈士葬在了一起。
懂事的沈自玥明白妈妈说的是什麽,抱着她的脖子道歉:“妈妈,对不起。”
红着眼睛最後还是没憋住眼泪,抱着女儿失声哭泣,一个月了,压抑着内心的不快,直到女儿问出这个问题,讲出的回答和沈寅嘉相同,让她想起了他,想起了自己深爱多年的少年。
杨连夏隔着玻璃仰头落泪,怀中的孩子听话地被她抱着,一遍遍喊着妈妈和爸爸,可惜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未来也只能通过五十张照片和视频,已经冰冷的墓碑去了解张阳望的过去。
命运让她们相遇,经历快乐丶理解丶痛苦和挫折,最终在互相帮助中,接受这一切的发生,世事难料,万事难忘,并不是独自前行,会碰到知己。
车辆朝着民宿行驶,停在门口的区域後,夏老师很快下车走进去,行李都没来得及拿,在看见孙珠胜和两个小宝宝一起玩耍,以及桌面上的几个黑白相框,心情沉重地走进去。
孙珠胜等她到来已经是期待了许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还没反应过来推轮椅,老师已经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夸奖道:“已经很好了,很坚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你打倒。”
孙珠胜抱着老师倾诉道:“我看到了他最後一面,很不好看,在脑袋里怎麽晃都忘不掉,烧得焦黑,送走的时候好多人在拍他,你说他一个好面子的人,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董扬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就放心吧,你说想要过来上班,是想好了?”夏老师关心道,面对学生的害怕,转而讲别的话题,不希望她继续沉浸在这种痛苦中,虽然一直在面对,一直走不出去。
孙珠胜讲了很多,她虽然害怕,可是也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在董扬佑走上消防之路,就应该明白这天回到来,可是太快了,快到她没有任何准备,快到她们将未来已经想好,可是陪伴的人突然走了。
夏老师揉着她後脑勺,“刚才你说要给我做蛋糕的,大老远过来你是不是得请我吃好的一顿,不然可就走了。”
孙珠胜抹掉脸颊上的泪痕,推着轮椅到吧台把蛋糕和意面拿出,“早就准备好了。”
地摊上的两个给小朋友几分钟重归于好,几位大人见面之後便开始聊天,外面站着的男人将烟头全倒进垃圾桶中间的水盒里,转头看见多了个人,不觉得奇怪,这间民宿在C市已经很有名,不少人都来到过这边放松。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男人闻到一股深深的香味,让他无法去忽略,沉寂的心也一下子调动,目光放在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心中有一秒希望这个人是他想要看见,却始终怀揣着抱歉,而産生胆怯的情绪,迟迟不敢回到原地。
夏老师沉浸在带小孩的快乐中,三十多的她又开始对婚姻憧憬,虽然过往很糟糕,但是她知晓未来会更好,而且她已经碰到了可以交付一生的人。
“那你什麽时候结婚?”孙珠胜诧异道,和夏老师认识好几年,从师生到朋友,听她说谈过一次恋爱,但是最後分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中走出,很长一段时间是十年。
夏老师的对象是相亲认识,以前非常的排斥,可後来被父母说的就破罐破摔摔过去,不想碰到了一个优质的相亲对象,从去年到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感情是直线上升,让她封闭的内心悄悄打开,也对过往彻底释怀,她从那些不好的走出来,也愿自己未来的人生更加美好和幸福。
“靳摄像,这边还没弄好,你先耐心等一下。”单自静说道,又低头陪女儿继续玩耍,男人应了声,夏老师擡头望过去,再次见到熟悉的人,她眼睛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和喜欢,疏远中夹杂着礼貌,好似看的是陌生人。
眼神让男人愣在原地,他本计划凌晨离开,最後却因为传输时间太长而留下,只是他和她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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