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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赵梁颂领秋见怜去买新衣服，顺便将前几日买来的小老虎套上红绿花袄子带上车。赵梁颂想，既然秋见怜不喜欢那索性送给旁的谁，能顺水推舟地卖个小人情。

恰逢狐朋狗友聚会，上海百幕电影厂总经理宝来利有意挤身东北市场，托关系挤进了这场寻欢局。听说这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赵梁颂正好借此机会将其赠予宝老板，小老虎憨头憨脑的可爱，不管是当表演“嘉宾”参与制作，亦或是豢养起来赏玩都算他宝来利赚到。

赵梁颂进了裁缝店後就如主人般斜靠在贵妃椅上，他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全神贯注地瞧着正受女经理引领挑选制衣布匹丶面红耳赤的秋见怜。

面皮怎能这麽薄？明是喜欢男人的，可跟女人讲话都能这般害臊，能多从嘴里往外蹦两个字都是烧高香。

赵梁颂转念一想：跟男男女女都讲不得话，偏生能跟自己讲起话来，看来他对我还是不一般的。

他呆坐着幻想许久，直至秋见怜选好了几匹料子唤他来看才如梦初醒。

赵梁颂站起身往那边走着，顿觉口中无趣，他拿出火机来要点上一口烟，冷不丁擡眼瞧了眼秋见怜。

这人逆光而站，周遭闪烁着莹莹光亮，是圈颇柔和丶明亮的光晕，连带着面庞都亮闪闪的刺眼，活显得像天上哪位带法号的下界显灵了。

赵梁颂晃了神，瞧得心神荡漾的，他垂下眼睫，鬼使神差的将烟从口中取下来，舍不得走似的连连再瞧了两眼人後讲道：“你喜欢便好，再多挑些，这点哪够穿？”他撇了眼女经理手臂上耷拉的那几样，一水的素色，又冲着专门帮人拿布匹的女经理扬扬下巴。

“他选不出就把你们店里一百支水准的全包起来，拿些明艳鲜亮的料子再裁几身旗袍。”

“正红色带花纹的最好，叉能开多高开多高。”他边说边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又开口道：“还有丝袜...”

秋见怜怕赵梁颂又吐出什麽语出惊人人的话，垂头扣着自个的衣袖，低声道：“我不要。”

奈何那女经理热情十足，她点头如捣蒜，难得遇上这样大的单子，笑意都要从嘴角汪出来，迫不及待地抢先讲道：“有的！丝袜丶裤袜丶长袜丶短袜丶尼龙袜丶棉裤袜...”报菜名般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恨不得当场穿给赵二爷展示。

赵梁颂听的心烦，只撂下一句：“最薄最透的，要黑色的。”说罢便夹着烟到廊上抽去了。

殷绍文老早前就同人打听起赵梁颂的行程来，他时间排得紧，就这一天有空陪人做衣服，一问便知道。邃殷绍文同报馆请了今日的假，早早蹲在裁缝店对面的早餐铺子里等，果不其然老远就寻见了赵梁颂的车。

他清晰地瞧见秋见怜从黑车後座走出来，赵梁颂假绅士，想搭把手扶人还被驳了面子，只得讪讪地耸肩，佯装不在意。

殷绍文再从裁缝铺後门溜进去顺手牵羊，换上身打了补丁的小工衣裳，戴副造假的无框厚玻璃眼镜，将镜腿撅折半个，拿纸缠的一高一低。唯恐不够，塑两颗故意做旧的龅牙镶在门牙上，还在旁的牙面上点了点黑涂料缀饰。早饭吃的韭菜盒子，挂点嚼碎的韭菜末，再食几瓣大蒜留些许熏人味道。

正所谓看人先看牙，外在的贫窭模样已被他学去六分，剩下全靠表演。

但又不能做的太过，毕竟还是个裁缝店的小工，有份体面且微薄的工作，太寒酸反而要穿帮。

他蓄意佝偻起後背，拿着几卷尺，头埋的低低的，弯着腰徐行至二楼。未料到赵梁颂就站在门旁抽烟，倒给他少了些被人瞪着後背盯看的压力。

殷绍文怔忡间腿脚已至门前，离推开门之差一步。

“站着。”

这声冷如蛇的话语钻入殷绍文耳内，他担忧已被赵梁颂找出端倪，再加上是头回做这等事，心虚之下不禁激出一手心的湿汗来。

只一瞬间，殷绍文脑海里飞速思忖着赵梁颂发现後在大庭广衆之下狠狠痛殴他两拳的几率。

赵梁颂背倚大理石墙面，指尖掐着刚点上的烟，手里则颇有素质的端着烟灰缸。他狐疑的盯着面前这张脸，总觉得在哪看见过，有些眼熟。

蓦地，殷绍文露出满嘴的烂牙卑躬屈膝着同他笑，学着关内话讲道：“您有事吗？”到难为他这上海银行家的宝贝公子到他赵梁颂面前装蒜。

赵梁颂猝不及防被这味儿熏了满脸，厌恶之馀什麽疑虑皆打消了。

他眉头拧紧，当即攥起眼前人的衣领，骂道：“你他妈的狗东西……”擡手要将这烟狠狠碾灭到人眼睛上，可瞥了眼虚掩着的房门，突然间又像想到什麽似的清醒了。

赵梁颂收回手，颇不自然的噤了声，面色仍旧不虞的厉害，他低声道：“赶紧给老子滚进去，闭紧你的狗嘴巴。”

殷绍文瞧着烟一点点的远离自己的眼球，重新回到赵梁颂嘴边，後怕之馀禁不住生出些庆幸的感觉来。

他连连点头哈腰，同人低声称是，心里却骂赵梁颂是个不人道的狗东西，转身便进了屋子。

秋见怜目光游移不定，双手尤为不安的搭在自个膝盖上坐着，身侧是滔滔不绝的女经理。他面前摆着的飘香咖啡，还是这位热情似火的经理撸起袖子站着给人现磨的，若非场地不合适，怕她还要给人转几圈呼啦圈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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