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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不能在曲州城门口打,大军迎战要往城外的方向逼退西秦的军队,主帅领兵离城,城里的事基本交由了卫衔雪处置。
卫衔雪坐下来,重新写了奏报入宫。
宫里是同时接到了燕国与西秦一道出兵的消息。
朝廷里像是倏然被愁云遮盖住了,早春的倒春寒差点让永宴帝褚章病倒,又忽逢战事,陛下看了折子奏报,在南境递过来的折子里,居然写着镇宁世子江褚寒领兵于徽州首胜的消息,原是喜讯,可陛下胸腔似乎忽然卡过一口气,居然在一场春雨里突然病倒。
南境前线几乎只有送入的旨意,再没有递出来过什麽奏折。
徽州一线战事吃紧,江褚寒首战赢了,但往後领兵的将领就换了人,江世子像杆扬起的大旗晃了一下,让人看一眼定了心,就往後退了下去。
营帐里方才商议完了下一步的打算,徽州五县如今守了半个多月也僵持不下,江辞眉头上挂着愁容,他等旁的将领退下,才留下了江褚寒,“你刚才怎麽不说话?”
“各位将军说得都对,我有什麽好插话的。”江褚寒盯着江辞案边堆满的书信卷宗,“父亲过几日去湖城的时候小心些,莫要中了他们的计。”
“你说这话……”江辞跟着一道往桌上看了看,他想了想这些时日江褚寒的举止,“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这战事开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首次出征的时候是江褚寒自己拿下的主意,他能得胜归来连江侯爷都诧异他的未卜先知,他像知道燕国何时进攻,竟然一早埋伏下来,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仗打得好,全军的志气顿时就扬起来了。
江褚寒不好说什麽重生,燕国这回出兵虽然早了,打过来的动作却还是差不多有迹可循,江褚寒循着机会,让燕国夺回徽州的谋算落了个空。
“我能知道什麽……”江褚寒还是垂眼盯着桌上,他终于问道:“西边没有消息送过来吗?”
江辞早猜到这孩子想问什麽,却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西边,你是说褚苑那边?西秦蛰伏多年,这回是铁了心要扳回一程,那边的仗也不好打啊……”
江褚寒“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燕国和西秦这是商量好了,打的就是让我们难以招架的主意,我说……”
江世子踌躇两句,“阿姐怎麽样了?”
“你小子最近怎麽回事?”江辞还是忍不住说:“前几日让你写信你推辞,做了什麽亏心事连给他捎句话的胆子都没了。”
江褚寒默不作声,他已经几乎一个月没见到卫衔雪了……
江世子原本没这麽扭捏,这回好像是被一段记忆给害惨了,即便远在他乡,也会因为只言片语生起些近乡情怯的退意来,他想把事情说明白,可江褚寒的笔杆子像是千钧重,他没法把事情写明白,他又不能在此刻回去找他,只好在心里堆一会儿,等到忍不了的时候就找个人的麻烦发泄出去。
“我他妈想死他了。”江褚寒就这麽小声骂了一句。
江老父亲轻轻“嘶”了一声,好像终于看着点江褚寒从前的血性模样,他从怀里找出一封书信来,“方才送来的。”
江褚寒目光亮了一下,但他又在父亲面前收敛地藏了一会儿,随後挎着半张脸,把那封信接了过去。
信封上写了个“江褚寒”——卫衔雪的字很好认,从前他给江褚寒抄书的时候一开始也写得这麽好看,是江世子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纠正过怎麽写丑的。
江褚寒盯着个信封就看了好一会儿,一瞬间里江褚寒柔软地想过了什麽抱歉和不舍得,可就算卫衔雪没有说什麽,他不计较,江褚寒自己也没法和过往的那些仇怨和解,至少,他至少让燕国退兵,这一仗他要亲自把过往的那些场子都找回来。
然後他才有这个回去见卫衔雪收场的底气。
江褚寒把信封打开,这信笺里头居然只夹了一张纸,江世子朝里头看了眼,忽然注意到江辞看他的目光,他当着父亲的面转过了身,然後才把那张纸拿出来看。
“……”看清上面的字,江褚寒的脸一下就垮了。
那一张纸上居然只单单写了四个字——“给我写信。”
末尾的地方还附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卫衔雪很少画图,不善画艺,那表情却画得少见生动,江褚寒一眼就看出卫衔雪是生气了。
生气了……
江世子愁眉苦脸地盯着信。
“写什麽呢?”江侯爷问了问,往前探了一步。
这种信江褚寒必不可能给人见着,他赶忙将信一折,“没,没什麽……”
但他把信一折,才忽然发现,那张纸折起来的背後还有一行小字,前头是用江褚寒的字迹写着一句:“阿雪~对不起。”
江褚寒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那後面跟着的字才是卫衔雪自己的笔迹,他只写了个“哼”。
“……”江褚寒心底霎时就无声奔涌起来,好像两句话能把他这些时日下的决心忽然淹没,等到洪流褪尽,满地泥沙淤积,全是横陈着他灼灼发烫的真心。
江褚寒这发怔的样子落在江侯爷眼里,他走过去搭了下他的肩,“怎麽看呆了……”
这一页的字迹也不能给老父亲见着了,江褚寒只好又翻过来一藏,谁知这边还有行字等着他,江褚寒这下读出来了:“他说他没事,让我别担心。”
那一页的小字倒是规矩的六个字,“我没事,别担心。”
满地的泥沙滚动,又乱七八糟地在他心头晃悠不止。
“爹。”江褚寒把那张纸好生折起来,他像下定决心,“我要去见他。”
江侯爷上下打量了下江世子这认真的样子,却是扭着他的肩膀捏了一下,“你去什麽去,你惹的乱子,打仗打成这样了,宫里没人送粮草,这事得你来解决。”
“我这不是,不是借到许多了吗?”江褚寒被捏得肩膀疼了,他躲了一下,“想着侯爷脸面大,怎的这周围的州府大人都是这麽一副嘴脸。”
江褚寒从前线退下来,侯爷也没让他歇着,从那一日开始,靠近南境的州府全让他跑了个遍,筹措粮草的事就落在他江褚寒的头上了。
那些个州府大人跟母鸡似的一毛不拔,都指着京城里的旨意才肯动,军中人人都不爱干这个不受待见的差事。
不过这活儿虽然令人头疼,可军中没人比江褚寒更合适这个差事了,江褚寒当混子的时候脾气大得很,那些个知州手底下的人论官大压不过他,论流氓也耍不过他,如今连架也是打不过的……
江褚寒有时候还能出口气缓解一下心事。
“侯爷放心——我说话算话,早先说好的数我绝对让这些大人吐出来。”江褚寒撤开步子,有些说干就干的意思,“今日阎王点卯,我看哪位大人敢跟我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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