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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云深道好,俩人即刻赶回家,新娘已经迎进府,正立在一盆红彤彤烧的火盆前。
跨火盆乃是晏家的老规矩,别家早就不时兴,一来没意思,再者也怕新娘蒙着盖头,万一烧到岂不尴尬,但老太太喜欢,大概是由于年轻时,曾有一场火起得莫名其妙,快把晏家烧个底朝天,所以执意以此法祛灾。
媒婆扶住清芷,她透过盖头缝隙往下瞧,只看到大银盆上雕着如意花纹,柴火烧裂的声音噼啪响,从脚底生出热来。
耳边有人小声叮嘱,“新娘子小心,火盆不大,轻轻跨过去就行。”
清芷点了下头,彩罗袱荡在夕阳里,一波一波,好似红浪。
两耳听着外面动静,一声令下,立刻擡腿,无惊无险,顺利得很,那火苗连她的一丝裙摆都没碰上。
自是满意,童心未泯,抿唇笑了笑。
丫鬟婆子簇拥过来,衆星捧月把她推入大厅,晏家老太太与长辈已端坐高堂,一条红绸系着小两口,又是跪又是拜,小丫头不停撒五谷,嘴上念念有词。
晏云深跟在衆人之後,瞧见两个小厮急慌慌收火盆,他顿住步子,转回去,俯身捡到一枚凤簪。
金子打造的簪身,顶部悬着玉凤展翅,做工极其精巧,双翅上还缠着断了的红线,上面镌刻一行字:归隐寻芳芷,离怀对碧清。
暗含清芷二字,原来是新娘子的物件。
他伸出手,将红线散开,总觉得这枚簪子似曾相识。
屋里正喜气洋洋,唯有清芷觉得自己像画布上的皮影,被人扯着线,一拉一动完全不能做主,可笑又可怜。
直到坐上喜榻,新郎出去宴客,才算得来片刻宁静,又累又饿,那彩罗袱挂在头发上,直往下坠。
寻思屋中没人,连忙唤影莺将盖头揭开,暂且透口气。
小丫头满眼吃惊,“哎呀,小姐,簪子不见了!”
“什麽簪子。”
“就是小姐常戴的玉凤簪啊。”
若说别的东西,她家丢上一百件也无妨,唯独这个不同,一来是安家祖传之物,二来簪上绑着红线,原是订婚时夫家送来,要在洞房花烛夜由夫君亲自摘下才行。
清芷一听也急了,登时满头大汗,俩人惊慌失措在屋里找,急得团团转。
忽听外面敲门,有人喊:“新娘子!”
清芷忙将彩罗袱胡乱遮好,吩咐暖莺去瞧,却是个胖墩墩,圆脸的小姑娘,笑嘻嘻将一个东西递过来。
“千万收好,帕子里可是重要东西,大少爷让送来的。”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影莺好奇地打开,竟发现绣海棠的帕子里裹着那枚玉凤簪。
清芷瞧着也放下心,多亏大少爷捡到,若是别人,自己的名声可完了。
左右还是书允哥最可靠。
她记得他给自己抄学问,抓树上的鸟,但凡她喜欢,对方总能想办法弄到,即便自己犯错,也有书允替罪挨打,他总是温柔顺和,迁就宽容,父亲说过的——最佳夫婿。
完美夫婿晏书允身穿九品官服,正在前堂宴客,满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群,关系近的远的一瞬间全涌出来,让他不胜其烦。
幸好有六叔晏云深挡架,最近对方刚升任户部侍郎,说话管用,他才不至于酩酊大醉。
晏书允站在廊下,半边身子靠在栏杆边,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解酒茶,无可奈何道:“要不是六叔,我只怕要醉死了!”
“哪有洞房花烛夜醉死的新郎!”晏云深笑他孩子气,“行了,外面的我来应付,别让新娘子等太久。”
书允将葛根茶一饮而尽,苦得咂舌,又放嘴里几块蜜饯,醉醺醺地:“六叔说的对,她——那麽娇气,肯定会哭鼻子,等久了就哭鼻子。”
说罢有丫鬟来扶,晃悠悠一气走远,留下晏云深兀自立在廊间,瞧对方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忽地笑了笑。
娇气到哭鼻子,不至于吧,他想起新娘子刚才跳火盆的那个精神样,直接蹦出好远,连簪子都能掉,活泼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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