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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是活,不过也吃了苦,流放在广西,女眷一部分入教坊司,一部分充军做苦役,你母亲也在其中。”
塞外苦寒,千山暮雪,父母已是年近六十了,清芷浑身一软,终于俯身榻上,放声大哭。
晏云深松开帷幔,好将人拢在帐中,幽幽哭声隔着水音,直飞向外,他也不拦,索性让她哭个痛快,但没想到对方如泄洪的江水,简直水做的骨,泪做的人,比桃叶渡还汹涌澎湃。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不见有停的意思,只好又掏帕子,“再这样哭下去,船要淹了,既有为父报仇的决心,不如先把自家事查明白,这会儿死了岂不可惜。”
清芷哭得口舌发干,伸手接过,胡乱抹了抹。
“我查!我有什麽本事,连罪名都不清楚,自己也被卖了,今日不知明日事,人如蝼蚁,命若浮萍,还不如——早早走了干净!”越说越伤心,把近日的委屈都化作泪水,簌簌而下,“本来好好的,三姐姐过些日子便要出嫁,如今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哭得覆水难收,晏云深听的心烦意乱,安祭酒的小女儿,今年不过十六岁吧,姐姐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确实太小了。
可她撕心裂肺得伤感,对整件事也不会有半点用处。
晏云深叹口气,“说的也对,只是方才为你得罪了徐公子,倒是挺冤,你临寻死前总要谢我一谢吧。”
清芷啜泣道:“多谢,多谢——你。”
就这样啊!语气中还带着不甘,倔强的模样怪讨人喜欢,晏云深又笑了,“眼下就有个能还人情的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什麽?”
“叫——两下吧。”
她怔住,忽地想到身处花船之上,烛火已灭,一时顾不得伤心,吓得直往後退。
晏云深瞧她精神了,耐心解释,“既跟了我来,外面肯定有人听着,不做得真些,到时连我也麻烦。”
“我,我不会。”她咬住嘴唇,“要叫你叫!你不是经常来喝酒。”
话音未落,一个浪头打来,直冲得船身晃动,她本就俯在榻边,整个重心不稳,险些跌落在地,却被晏云深一臂扶紧,指尖不偏不倚落到腰间痒肉上,清芷素来最怕的地方,忍不住喊出声。
待她坐稳,面颊早已绯红,这个晏侍郎,倒底是谁在夸他清风明月,人品高洁啊,还不是与杏春说的一样。
“要不你也没个终了。”晏云深假装没听到,兀自接话:“哭太多伤肺腑,再说我何时常来了,更没留过宿。”
她面皮薄,心又乱,只感到一团火从下往上烧,寻思再待下去会出事,夜深人静,酒香阵阵,笑声无意飘来,全是郎情妾意,男欢女爱。
欲再起身,脚底竟发软,扑通又倒回去,正跌在晏云深怀中。
自己素来体质好,从小到大没闹过不舒服,今夜为何颠三倒四,慌张去扶,又不偏不倚摸到对方腰下,不是好地方,吓得打寒颤。
晏云深无奈,瞧她模样,真像被自己欺负了般,摸黑将坑几上的灯点燃,回头望,心里一惊。
美人云鬓已斜,娇眸点点,一边扯着衣衫,喃喃道:“怎麽——这样热!”
转瞬前襟敞开,露出粉嫩肩膀,玉腰隐隐若现,为不使她把自己扒个精光,晏云深伸手拦,却被对方顺势扶住臂膀,攀上肩头。
“还是你——身上凉快。”
方才还清醒,瞬间就糊涂,再不能是别的,肯定被下药,风月地为图玩个痛快,服用媚药已不是新鲜事,只是清芷没经过,在与徐砚尘拉扯时,让对方做了手脚。
晏云深拉开锦被,将她整个裹住,看这丫头在里面卷来卷去,眼巴巴瞧自己,“六爷,你熏得什麽香啊?”
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轻声回:“青麟髓。”
“名字好听,也好闻。”腾地又跃起来,环住他脖颈,“六爷,我好像以前也闻见过,在何处呐——想不起来了,也许梦里吧。”
她痴痴笑着,今日特意画的碎妆,满颊云母花纹,像枝上开出的花,活脱脱幻化出句唐诗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娇滴滴,妖艳艳,是个人也受不住,晏云深没打算考验自己,起身唤侍卫,寻药。
锦衣卫的人办事快,一会儿药便煎好,褐色汤汁盛在青玉碗中,小心奉上,侍卫进来时连头也不敢擡,生怕窥见春光,小命交代,只听清芷喊苦,死活不碰。
晏云深哄不住,又让端来一碟蜜饯,好说歹说才灌下去。
喝下药,果然安静许多,手却仍紧紧抓住晏云深的衣袖,不让他动。
“六爷,我骗你的!”
“你骗我什麽。”晏云深将她的头摆正,好整以暇地问:“说的话太多,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清芷满脸认真,“我说我恩客多,是骗你的,你看我都不会乱叫。”
晏云深好悬没笑出声,“知道了。”
“你笑什麽!”她来了气,眼底泛红,从被子里挣扎往外爬,“看不起我,对不对,要不是我家没了,姐姐没了,你以为我愿意做任人采撷的野花!”
晏云深晓得对方还未清醒,只想让她老实躺着,小丫头劲却大,皮肤又滑,一条鱼似地往船板窜,他只得把她圈起来,用外衣罩住。
清芷咬牙低喊,“都怨你,怨你们这帮衣冠禽兽,黑心的官,杀人不眨眼,一个家说抄就抄,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
她碰上他的胸膛,听着里面强有力的心跳,颤抖如惊兔,“六爷,六爷,我姐姐死得好冤啊,我要报仇,报仇,为她讨回公道,把那些坏人全杀光!下狱!”
晏云深说好,一臂将人搂住,低垂下潋滟的眸子,“你好好活着,仇就能报。”
他捡起滚落在地的玉凤簪,别上她蓬松发髻,胸口传来一阵隐痛,那是她哭喊着拍打的地方。
等清芷再度睁开眼,天光已大亮。
耳边水鸟鸣叫,春光打在帘幕,她翻个身,全然不记得昨夜事,猛地想起使劲往一个人怀里钻,暗叫坏了!忙揭开被子,果然衣衫零落。
心轰轰然塌下半边,难道破了身,仇还没报,先把自己搭上,她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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