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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惊魂未定,直呜咽得脸颊湿润,半天回:“没,好着呐。”
一听就在胡说,他索性进来,见重重帷幔映入月光中,榻上人身影朦胧,半依在引枕上,不走近,只在床廊的春凳坐下,轻声道:“生气了吧,今天的事我听满春儿说了,都是这小子邀功,找人弄来顾家绣品,原不是我的主意,还好你机灵。”
清芷呆呆地哦了声,云深又问:“还有别的?”
“没——”
她心魂不宁,他不再说话,兀自坐了会儿,又回到自己榻上,今日来客不少,听戏不过瘾,拉他到狮子楼後厅吃酒,透过青碧树叶,瞧见清芷与书允一前一後,痴缠一盏茶的功夫,人多嘴杂,让人看见不好,不过人家两个乃青梅竹马,他亦不好过问,没醒到她竟泪水涟涟,看来年少的情谊是深啊。
翻个身,腰间一膈,乃赵成玉托人弄来的和田黄玉,刻成一对鸳鸯卧莲坠给了他,寓意双宿双飞。
他伸手摘下,扔在一旁,听窗下小虫子啾啾叫,心烦意乱。
老太太七十生辰,酒宴足足摆了三日,劳神伤财,只把一家子弄得筋疲力尽,总算过了节。
清芷一觉睡到中午,恍惚中听得院中嘈杂,她打着哈气,问采芙有何事,小丫头笑道:“姨娘,咱们要发达了,外面全是大太太赏的,金灿灿,沉甸甸,戴到头上都直不起脖子。”
清芷看到桌上一排排匣子,打开黄澄澄得晃眼,珠钗,围髻,攒竹额,件件都是大手笔,吃了一惊,“大太太说什麽没有?”
“梓娘撂下就走了,什麽也没说。”采芙转着金头莲瓣簪子,只管抿嘴乐,“我看是那日老太太喜欢姨娘,所以套近乎。”
这一家上下自然都围着老太太转,但礼未免太重,她想了想,唤采芙过来附耳,小丫头点头,将一堆首饰中挑出几个样子极好的,并着晏云深拿来的樱桃,一起送到三太太屋里,顺便给大太太回礼。
三太太瞧着鲜灵灵水果,伸手推一把歪午觉的三老爷,“你看看,全是上好的东西,咱们家谁能有啊,还不是大太太,依我说老六娶的这位真聪明,大太太昨日瞧她压我一头,私下给东西,她却分一半给我,看来谁都不想得罪。”
三老爷哼了声,对後院女人的事不感兴趣。
三太太水晶心肝,玻璃人,最讨厌自己夫君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瞧不起的神色,越发提高声音,“别不当回事,咱们家的门门道道可多了。”
对面翻个身,懒洋洋回:“多不多,你别牵扯,常回娘家看看,问大舅哥巡盐御史的事!若能得到肥差,要多少金银珠宝没有,还至于计较。”
“我哪里在乎东西,我们家门缝里随便扫扫也比这里的好。”三太太气不过,摇着金骨子扇扑腾响,好没良心,我来你们家大大小小陪了多少!”
瞧她争得满脸红,三老爷寻思还得哄,一把拉过来,用手摩挲着樱桃唇,笑道:“我知你好,不过随口说,先将要紧事定下,再不用受气,前些天老太太当我的面夸你机灵,想把家交你来管,我没接话,怕得罪大太太,犯不着。”
“东怕西怕,家早该我管了,大太太年纪大,账上的东西左右对不上,家里能有几件古董,库房的账还缺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争,自然该你的,就是你的,全凭老太太点头,省得咱们落埋怨。”三老爷酒劲上来,困得泪眼朦胧,索性又躺下,“你知大房那边要和徐阁老联姻吧,若成了,今後直上青云,何必得罪。”
三太太眼珠转了转,视线又落到那黄白之物上,噗嗤一乐,俯身贴耳,“别唬我,外人不晓得,我还不清楚,前日回娘家躲五,大哥说了,那徐阁老的孙女原是配给老六,哪知还没说破,老六倒纳了妾,要不能轮到他们,这件事恐怕也没准,依书允的性子啊,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前一段与那安家小姐掰扯,别看不吭声,心里不愿意,能有心劲再去攀龙门,大老爷和太太天天压着他,咱们大公子是面软心狠,憋着一股劲,我再给你说件新鲜事,六房姨娘与安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甭管真真假假,以後有的戏看。”
“不管唱什麽戏,别掺和。”三老爷将衾被往身上一搭,用尽耐心,“老六得罪不起,他如今官大,又年轻,哪怕是六房的猫猫狗狗也别碰,要坏了我的事,咱们都别过。”
三太太起身,做性又使劲推几下,心里不服,自己出身官宦名家,进晏家可是低嫁,若非母亲乃陪嫁丫鬟收房,也不至于做成这段婚姻,还好上面只有两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妹妹,倒也受宠。
转身唤丫鬟成绮,交代将金首饰送到作坊里融了,另又取出陪嫁的合浦南珠,吩咐做一对金镶菊花珍珠坠。
也让六房的小丫头瞧瞧好东西,顺便拉拢一下老六,三太太心里藏着小算盘,她平生最得意便是有个好儿子,瑞哥功课好,人周正,等老六回去复职,还要跟着见世面,怎知不能被千金贵女看上呐。
只等大少爷与老六生出嫌隙,自己也好如虎添翼。
不是有句话叫做,情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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