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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宁太后的心情格外沉重。
以她对薛南亭的了解,这位左相要做出这样看似愚蠢的决定,内心不知要经受多少煎熬。
要么顾全大局眼睁睁看着陆沉培植党羽,要么违背自己的原则,但也有极大的可能是螳臂当车。
这时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薛南亭脸上,心中猛然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
陆沉明显不是没有准备,更不是被孔映冬那些话弄得云里雾里,他只是想借这件事观察众人的态度。
可是两位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宰相真的看不出来这一点吗?
宁太后又看向还在争执的薛南亭和许佐,渐渐明白过来。
其实他们也清楚陆沉的目的,所以当陆沉询问之时,薛南亭十分干脆地表明立场。
宁太后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滋味,她只能暗暗叹了一声,然后开口打断两位宰相的争论,轻吸一口气道:“列位爱卿,今岁恩科的目的一在取士选材,二在弥合南北,因此无论如何不能按照孔卿家呈上来的名单发布皇榜。此事不必再议,哀家已经决定了。”
孔映冬嘴唇翕动,微露不解。
他其实十分佩服皇太后的睿智,但眼下明显是一个让陆沉谋算落空的机会,为何要这样轻易地放弃?
宁太后没有看他,转而对陆沉说道:“秦王,此事确实有些棘手,江北士子需要安抚,江南士子同样不能委屈,不知你是否有两全之法?”
陆沉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如此决定不可谓不果决,同时亦能证明此事与她无关,也和薛南亭无关,如果是这两位亲自操持,肯定不会像孔映冬这般愚蠢。
连他都知道历届科举最有前途的便是殿试前一百名,孔映冬大可在三百六十人的名单里匀给江北士子一百来个,将他们全部放在靠后的位置,如此足以向江北各地有个交待。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陆沉按下心中思绪,点头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个简单的法子。”
宁太后道:“愿闻其详。”
陆沉直白地说道:“江北和江南情况不同是客观事实,朝廷既不能辜负江南士子,也要适当照顾江北士子,那么今岁恩科南北分榜取士便可,往后几届科举也如此安排,等到南北士子不存在太大的差距或可合为一榜。”
殿内一片沉寂。
孔映冬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薛南亭默默攥紧了手。
他知道这是最合理的权宜之计,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再强行反对那就是完全不顾国朝稳定的举动,他委实做不到那个程度,纵然他今天的表态已在践踏为官数十年的准则。
宁太后勉强一笑,赞道:“南北分榜确实可行。”
这已经不知是她多少次在面对陆沉时涌现无力感,虽说这个建议不算很复杂,但陆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一条能让所有人接受、又不违背朝廷公义、又能照顾到南北两边士子的对策,足以说明他的城府远比表现出来的深沉。
陆沉脸上没有自得之色,因为这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对策,只是得益于前世曾经有所耳闻的一个故事。
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孔映冬此刻自然是那个最尴尬的角色。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虽然他无法利用这次的机会挫败陆沉,至少自己也能全身而退,毕竟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公允为先,这是他身为礼部尚书兼恩科总裁应该秉持的信条,并无可指摘之处。
陆沉对孔映冬的想法了如指掌,他甚至能猜到此人内心十分庆幸,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朝孔映冬发作,而是转头看向殿内一角,看向那个从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
似是感应到陆沉的目光,秦正面色平静地抬眼望来。
两人陷入对视,陆沉的眼神里隐含锋芒。
秦正那双眼睛却像是幽深的潭水,不见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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