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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流对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不知情,但他确实没法拒绝这个家。短暂地怔愣了会儿,他收回思绪,眼里带上些温和的轻笑,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
“钱够,你随便用。”
程间寻一直看着他没舍得移开视线,朝他比了个OK,俨然一副事情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他一路上都心情愉悦,老天爷今天也对他们格外好,接生婆本来跟女儿在城里生活,不常住在村里,但他们去的时候人正好在家。
六十来岁的老婆婆走路的步伐又稳又快,看见俩人她脸上先是愣了愣,随后才问他们来干什么。
程间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过康正平恩惠的命苦学生,今天来就是想多了解一点恩人的事情。言辞真挚,说得有模有样。
纪流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演戏,接生婆刚开始对他们还多有防备,到最后也被他感动了,让他们先坐坐,等自己扫完地在说。
纪流看她佝偻的身体上前接过扫把:“我来吧。”
接生婆从屋里拿了几个塑料杯子给俩人倒茶,她对康正平一家的态度跟村里人大不相同,不仅没有嫌弃,反倒是很高兴有人提起他们。
“他们那一家其实根本不是别人传的无家可归。”
“他们之前是住在别的村子里,但那对夫妻都是哑巴,在之前的村子总是被人欺负被人打骂。他们来这里后不愿意跟别人接触也只是怕有人再因为这个欺负他们,毕竟只要装的不近人情,就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接生婆讲话的声音又哑又缓,就像在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这家人很好的,心善老实又能干,但村子里也只有我跟村长他们知道。”
纪流帮她打扫院子,顺便问道:“听人说康总是您接生的?”
“是啊,他出生的时候可胖乎了。头出不来哦,满地满地的血,差点没把他妈命都换走。”接生婆回忆着说,“那孩子整个右手腕上都有块黑斑,那个年代迷信嘛,以为是什么灾星,村长还劝他们夫妻俩扔了,但最后也还是没舍得。”
纪流闻言眉头轻皱。
他跟康正平接触不多,上次在慈善晚宴上康正平帮他端礼盒的时候他看到过他的手腕。按理来说这么大面积的斑不可能做到无痕消失,但他印象里确实没有看到过黑斑,也没有动过手术的痕迹。
程间寻若有所思地抿了口水:“听说他们夫妻俩是淹死的?”
“可不是吗。”接生婆语气充满惋惜,“可惜喽这么两个好人。”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也就二十来年前吧。”接生婆说,“就淹死在拐拐那个水塘里,他们两个会水,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死水里头了。”
程间寻又问:“那康总呢?”
“那时候他都多大喽,也二十来岁了。家里条件不好他好早就去外面打工了,很少回家,地方远得很,知道这事也没来得及赶回来。”接生婆絮絮道,“尸体都是警察收的,他从那之后也没回来过了。”
纪流无意识摸索着手上的塑料杯,笑道:“做生意就是养人,康总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是从山村里出来的。”
“是啊。”接生婆也说,“我看他在电视上讲话,也就眼睛鼻子还有点像。时间太快咯,小娃娃长长就变样了。”
程间寻跟纪流对视片刻,纪流不动声色地在腿上敲了两下,程间寻就心领神会地换了话题。
又跟接生婆聊了点有的没的俩人才从她家出来。
“你们要是想去他们家看看就往前面那个大路走,到头了拐个弯直走就能上去。”接生婆不知道他们已经去过了,提醒道,“这条路上去绕,你们要是不想耽误时间也可以走下面那个坡坡。但那个坡陡,之前也有人跟你们一样来问过他们家的事,就是从那个坡上去摔断了腿。”
纪流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还有谁来问过?”
接生婆被他突然这么一下的气场吓到,条件反射就站在一个受审的角度回忆道:“一个女的……还带了个小伙子吧,好多年前咯。”
“好多年前你都记得?”程间寻道。
“那小伙子身体不好,摔断了腿还是我家老头子给他送去的医院。”
纪流心里瞬间浮现出一种可能,翻出林簌跟杨妃文的照片给她看。
接生婆哪里还记得清那么多年前的人,犹豫着说:“男的不知道哦,但女的肯定不是这个人。”
“那女的比鬼还丑,脸上恐怖得很,皱巴巴的好像被烧了一样。”
她原是随口描述,老一辈的人也没什么边界感,边说还边滑动相册,突然不知道看到什么,立马怪叫地喊了声。
“好像就是她吧!”
纪流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他们刚破了董丽案后在咖啡店的合照。
程间寻也跟着看过去,撑着铁门的手骤然僵住,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脸上恐怖,像火烧过一样……
接生婆指的人——是陈斐。
而与此同时,江台市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二楼房间的窗帘没拉开,外面下午阳光明媚,屋内却昏暗得让人觉得压抑。仅有的几束光线挣扎进来也驱散不了角落的阴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床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正呼呼大睡,床头还坐着个女人,动作轻柔地替她盖好被踢掉的被子。
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男人摘掉口罩帽子露出一张平平无奇却病态惨白的脸。他把买回来的饭菜放到桌上,往床上看了看:“心雅还没醒?”
“嗯,烧还没退。”
男人开了盏小灯,犹豫着朝女人说道:“姐,我看见纪队长了,他果然去了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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