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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第2页）

他没得意多久，就又皱眉望着青年蔫蔫地爬回摇椅上，仰躺看天，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随便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您慢走，恕不远送了。”

瑞王解禁了，周家红帖随之上门，邀请他们参加周太师大寿。

单天籁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捧着一株难得老人参提前一日屁颠屁颠去了周府。周太师见了小外孙，自然高兴，没说两句就嚷着上一壶小酒待客，被周香识破了爷爷的小伎俩。三言两语，不仅没收了酒杯，还把起哄的亲王表哥带走了。

周香把人带到清闲的院落，趁着她去拿东西之际，单天籁环视了一下所处房间，发现此处虽然没有积尘，却有种许久没人住过的味道。

兴许是周府那个公子小姐幼时居住过的院落，用来临时待客。屏风投射下株株竹影，别致又风雅。青年手指拂过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狼毫静静躺在笔山上，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人拾起，作一篇蹙金结绣的文章。

单天籁福至心灵，陡然明白了这是谁的居所。

卷缸里竖着七七八八长短不一的画轴，他随意挑了卷展开，见是笔触稚嫩的花鸟画，想象小周沉故作老成，用短短手指的小手执笔作画，不禁莞尔。单天籁兴致大发，一一抽出来看，无一不是摹画精细的工笔画，大约是主人刻意在磨练自己的耐心和画技。

翻出卷缸最後一卷画轴，单天籁一愣。这是幅风格突变丶颇具童趣的画，像三足小鸡的黑白鸟儿成群结队立在格外粗壮的梅树上，画到後面，主人有些没耐心沾了红颜料，用手印充作梅花拍在宣纸上，潦草做了结尾。

单天籁之所以一愣，是因为会搞这种小聪明敷衍功课的人，是他。可他甚至记不清这是什麽时候的作业了。

很快，他意识到重点在于，为什麽这幅画会在周沉的卷缸里。

单天籁表情空白退了两步，脑中有个声音促使他神使鬼差拉出其他格子，书架丶寝具丶木柜......里面东西不多，基本都是主人用过没带走的旧物。

可每个地方，他总是能发现一点不起眼丶却极为眼熟，不属于房间主人的小物什。更甚在摆放里衣的柜子里，青年一眼就瞧见了那件周太後为自己缝的小肚兜。上面有一条胖胖的金色小龙，他哥也有一条同款的丶绣着昂扬的紫色小龙的肚兜。

物什很干净，看得出来被人爱惜着。交绊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是主人们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生活在这里。

问题是，为什麽周沉会有这麽多他的东西。

单天籁瞳孔几不可见颤抖着，他迅速想象出主人在衆多进学丶上衙的日子里，夙夜苦读或难得放松时，偶尔抽出那副梅花图解压丶摩挲小肚兜露出他都没意识到的微笑。

变态啊！

谁能容忍尊敬孺慕的兄长，在居所收藏丶把玩自己零零碎碎的小物品，白日他君子如玉笑容下包藏的是什麽样的居心？

比起恶心作呕，单天籁下意识就要把东西搜罗起来烧掉。如果被别人发现，周沉不是性命不保也是身败名裂，偏偏此时周香的声音在背後幽幽响起。

小姑娘相较先前天真可爱，更多了些成熟利落。端着清茶，周香眼神幽怨，“你要烧掉它们吗？”

单天籁藏东西的手一停，以他的聪慧，不可能没反应过来周香是故意带他来这里，故意让他看到这些东西。

他缓缓转身，表情难辨，把问题扔了回去，“你觉得呢？”

周香忽然响亮地抽泣了一声，顿时把青年吓了一跳。

周香泣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呜呜......殿下你要和二哥和离，二哥那麽喜欢你但你只是喜欢石家哥哥，你要抛弃他丶再也不要他了是不是？”

单天籁最见不得小孩子丶女孩子丶老人哭。换作其他情况，不管什麽话，只要能安慰周香他都会说，可眼下不行。因为周香是为了她的哥哥在哭，他能做的只有告诉她真心话。

“你听我说，”单天籁咽了咽唾沫，有些颓丧，“二哥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我和石信升，已经许下了誓约，我不能辜负他。”

周香眼泪断了线似的，兴许是悲愤让姑娘超出了平常，咄咄逼人，“我二哥哪里不好？！他貌比潘安丶才高八斗，为了嫁你连前途都不要了，即使殿下有其他喜欢的人，二哥也容得下，难道就不能共处一室，非得要休了我二哥吗？”

单天籁笨嘴拙舌，只觉全是槽点，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和护哥心切的姑娘解释。他头疼地说，“二哥很好，那何必让他勉强与人共侍一夫，我相信在未来他一定能......”

“既然如此！”周香擡眼殷切望他，“你喜欢二哥吗，哪怕一点点？”

“我丶我，”单天籁心跳得非常厉害，口干舌燥，只要说出‘不喜欢’三字，纵然周香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得泄气，可这三个字怎麽都说不出口。

周香看得明白，哀怨道，“天籁哥......你真是个胆小鬼。”

“你以为和他和离是为他好，可你问过二哥吗？我了解二哥，外人眼里他是清高温和的白鹤，可实际上就是个性子死犟的孤鹤，认定什麽宁可断翅血迹斑斑，也不会低头。要是得不到，他会疯的！”

周香说着说着眼泪又氤氲起来，单天籁身体猛地一震，默默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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