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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族（第1页）

灭族

41.

*

皇帝招来李惠，殿内只剩君臣二人。

皇帝杀李奕的心已经有所动摇。

四下无人处，他问李惠，“你说，若我不杀李奕了，行不行？”

李惠面露为难，“您已经把李家满门下狱，若是突然不杀了，李奕掌握那麽多军队，会不会造反啊，乙浑就是依仗兵多造反，这李奕受了您的猜忌，会不会鱼死网破拼一把？”

皇帝显然想到乙浑，乙浑曾经的猖狂和无所顾忌让他至今心有馀悸。

皇帝处在半明半暗的宫殿里，光影流转间，连面部表情都变得模糊。

皇上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还是杀了他吧，不能留下隐患。明日，就明日，事不宜迟，明日就杀光李家人。”

李惠低首敛目，十足的恭顺姿态，“皇上圣明。”

他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似是顺从，但又暗藏危险。

*

冯雪回到甘泉殿，她意图召冯熙进宫，可从甘泉殿离开的宫人一去不回。

冯雪的心凉了，她知道，宫人不会回来了。

但她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她要去朝堂上，她做不到眼睁睁看李奕死。

李奕是个骄傲的将军，他不是不可以死，他可以为国而战，马革裹尸还，但不可以死在宫闱内斗中，不可以不明不白地死去。

*

第二日一早，冯雪就换好朝服，准备上朝，她昨夜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黑，可她的头脑却分外清晰，她从未如此清醒过。

她强撑着来到朝堂上，她已经两年没回到这里了，这里多了许多没见过的生面孔，很显然这些人都是皇帝的人。

她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什麽为了亲情，放弃权力。那个时候，冯雪失去了身边的最後一位血脉亲人，她的姑姑冯昭仪。

自从冯昭仪死去，冯雪就开始重视亲情，她知道，时光不等人。人这一生与亲人相处的时间何其短暂？

冯雪不愿意为了权力争端，伤害和养子的感情，所以在养子提出想要亲政的时候，利索地还政于他。

但冯雪没想到的是，她的退让隐忍却是把屠刀送到了屠夫的手中，引颈就戮。

冯雪想要保住李奕的命，可她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可就算如此，她也要尽力。如果可以，冯雪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李奕的命。

冯雪和皇帝对峙于朝堂之上。

皇帝坚持要杀李奕，理由就是李奕的哥哥李敷犯了二十多条罪状，数罪并罚，抄没李家满门。

冯雪坚决不同意杀，李奕是平定叛乱的功臣，更是有过从龙之功的臣子，李敷是魏国名臣，素有贤名，就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就斩人满门，岂不叫天下人寒心？

朝臣们哪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这些罪状何其敷衍？若李家犯了这些罪，必须得满门抄斩，按照这个标准定罪，今日上朝的诸位卿家恐怕都难逃一死。

这明显就是神仙打架，谁敢插言？

冯雪势单力薄，她太久没有接触朝堂之事，满朝勋臣都站在皇帝一边。

皇帝被冯雪激怒，衆目睽睽之下，对着冯雪吼，“母後如此袒护李家，难道是与李家的什麽人有私情麽？”

这话李家承受不了，冯雪贵为太後也承受不了，冯雪盯着自己的养子，她竟不知，不知从何时起，她那个孝顺良善的儿子已经变了个样子。

现在的皇帝唯我独尊，乾坤独断，是个标准的天子了。

冯雪知道自己没有一兵一卒，撼动不了皇帝的决定，只能从朝堂上离开。

冯雪回到甘泉殿，她还想再想其他对策救李家人。

可外面的宦官来报，李家所有男子皆被斩杀于菜市口，有百姓为其嚎哭。

冯雪听到李家人被杀了，本来头脑清醒，一瞬间人就僵硬了，她恍惚了一下，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上，她觉得自己头脑昏沉，目光所及之处天旋地转。

她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太後娘娘……”，她感觉到，很多人朝她奔来。

可很快，冯雪的眼前变成一片黑暗。

*

冯雪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她梦见李奕，梦里的李奕是个少年模样，穿着一席锦白衣袍，正含笑望着她，“阿雪，你什麽时候和我成婚啊？等我到战场上立功，就请太武皇帝为我们赐婚，好不好？”

李奕笑吟吟地，带着温暖的笑意，让人暖融融的，像午後温暖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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