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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第2页）

江储流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但想到娘向来粗中有细，倒也不太意外。

“你不是什麽小心眼的孩子，也很少对谁有那麽大的敌意，”柳春夏笑了笑，“你刚刚又提到了梦，很好猜的。”

江储流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你爹成亲之前，无父无母的，自己在山上打猎时，也听说过很多的山野精怪之事，有老人说这梦啊，是幻象，是未来，也有人说是前世，”柳春夏有些感叹，“但是阿流，不管这梦是什麽，人都是要过日子的。”

听到“前世”，江储流指尖颤抖了一下。

“娘没读过书，讲不出什麽大道理，但娘以前打猎的时候，明白一个道理，追赶猎物的时候，眼睛一定要紧盯一个方向，半分松懈不能，才能狩猎成功，”柳春夏摸了摸他的头，“梦境也好，幻象也好，前世也好，都不及当下重要。娘只是觉得，不留下那孩子，他可能会死，娘只是不想他死，而且那孩子又很合我眼缘，所以娘暂时收留了他。至于以後会发生什麽，娘没有想过。”

“所以小阿流啊，‘现在’才是你眼睛要紧盯的东西，其他的，从心就好，”柳春夏笑了，“放松放松？不然小小年纪，跟个小老头似的。”

江储流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娘，如果说……有个人可能是你的灭门仇人，但你又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该怎麽做？”

柳春夏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不能去查吗？”

“查不了，”江储流摇了摇头，“也无处可查。”

“可真是个难题，娘也不知道，”柳春夏看起来有些苦恼，想了想，又说，“不过，还记得娘刚才怎麽和你说的？你觉得是他吗？”

江储流终于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麽，半晌，他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那便不是，然後逐渐坚信这个念头，”柳春夏点了点他的额头，“不然，也只会白白折磨自己。”

江储流不说话了。

“你呀，多跟你妹妹学学，没心没肺一点儿，”柳春夏又说了一遍，“才九岁，天天冷着一张小脸，你个小老头。”

*

江储流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河蹲在沈鹤归的轮椅旁，指着地上的蚂蚱，咯咯直笑。

“欸，你看，它又跳了，”小河哈哈大笑，“呀，还摔了个跟头。”

被她带动着，就连沈鹤归苍白阴郁的脸上，看起来都明媚了一些。只是当看到江储流时，那抹明色又消散了。

江储流走过去，将沈鹤归的变化尽收眼底，突然觉得从前世到现在，好像有什麽东西打通了似的。

他想了想娘说的话，觉得自己确实该放松一点儿，重来一回，不是让他在这里天天哀哀戚戚的，沉湎过往的。

于是他咧了咧嘴，摆出一副笑容来，走到小河旁边蹲下，语气温和地问：“什麽蚂蚱，给我也看看。”

小河吓了一大跳，一脸“你被鬼上身了”的表情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地上的蚂蚱。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蚂蚱现在不知为什麽一动不动的，江储流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麽乐趣来，索性直接站起身来。

看着小河那见了鬼的表情，他才想起来，自己上辈子，好像也从来不是什麽活泼的性子。

算了，他摇摇头，正要去做些什麽，就看到娘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着堆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见他们相处的不错，柳春夏心中顿感欣慰，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她走到一直安安静静的沈鹤归面前，弯下腰，问：“对了，孩子，你有没有什麽小名啊。”

沈鹤归似乎才回过神来，怔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开口：“……允儿。”说完这个名字，他又迅速低下头去。

“哦，是小允儿啊，”柳春夏笑着说，“以後这就是你的家了。”

小河也跟着叫：“允儿弟弟！我有弟弟了！”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储流的身上。

顶着他们的视线，江储流垂下眸子，注视着眼前看起来有些脆弱的小孩，双手抱臂，又松开，半晌，在初秋的鸟鸣中，他终于别别扭扭地叫出了那两个字：

“……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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