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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三十岁了。她收回视线,惊觉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原来,他们已纠缠十四年之久。
「太皇太后说笑,殿下乃是凤雏麟子,宣京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郑妤两只手的拇指扣在一起,四指反覆抓挠手背,乾巴巴笑着,「嘉和郡主身份尊贵,聪颖直率,听昭宁郡主说,她正是因为思恋殿下才来到宣京。殿下人中龙凤,自当郡主相配。」
北风入室,寒意袭来。她不敢抬头看他,怕违心的谎言被他无情拆穿,怕他朝自己走一步,她又忘却锥心之痛。
「谁管别人喜不喜欢他,哀家问的是你。」
她想,她的婉拒并不难理解,可崔芷沅肃然正色追问,那架势看起来,非要她给出准话不可。
「不愿意。」她连连摇头,依然避免跟他视线交汇,「且不说我还未拿到温寒花的和离书,名义上仍是温家妇。便是和离了,也不愿意与人将就着过日子。」
落在头顶的目光幽幽移开,李致道:「母后,儿臣忽然想起,掖庭还有犯人没审。儿臣先行告退。」
掖庭,糜烂腐臭味遍布各个角落,锁链哐哐当当动静,经久不绝。墙壁斑驳低矮,窗户高耸狭窄,外面的日光透不进来,里面的目光也投不出去。
木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刑架上那人,长发覆面,两颊流脓,口吐血沫,奄奄一息。
岁稔瞧见来人,丢下刑具迎过去:「殿下怎来了?这阉贼交给属下处理就成,哎,郑姑娘可好些了?」
李致不吭声,也不搭理他,踢开挡路的木桶,款步上座。他捧起案上供词,一目十行看完,一句话没说放回去。他单手支起头,闭上双眼,懒洋洋道:「继续。」
在掖庭闭目养神?岁稔抖一激灵,唏嘘不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来韩杰今日死不成了。
座下鬼哭狼嚎,座上充耳不闻。李致的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她和温昀还未和离,为何不离?她不愿意嫁给他,为何不愿?他曾一度笃定郑妤心中有他,现下看来却不尽然。
她心中不止有他,定还有温昀一席之地。
七年前,夜访芥园那夜,她高烧不退,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侧,反覆低喃「温寒花」三个字。
还有六年前,她嫁人那日。他令远谟送画,暗示他的心意。後支开温昀潜入新房,他想着,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回宣京,风风光光娶她为妻,与她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她不抗拒他亲近,他心生欢喜,可最终,她竟以为他是温昀……何其可笑!
「殿下?您……为何冷笑?」
李致缓缓睁眼,看向韩杰,吩咐岁稔道:「把他指甲拔了。」
贯耳惨叫持续半个时辰,犯人十指指尖鲜血淋漓,血珠接连滚落,打在散落一地的指甲盖上。
玄金翘头履踩踏,指甲从中崩裂,顷刻间化为齑粉。衣摆掠起一阵风,连同粉末一并扬去,灰飞烟灭。
李致停在刑架前,淡漠开口:「这二十年,无故暴毙的宫女,共计二十八人,悉数被你玩弄过。本王问你,妤娘看到过几个?」
「不知。」韩杰气若游丝答话。
想来也是,韩杰若知晓目睹他行事之人,岂有放任她安稳度日之理?李致转身招来岁稔,道:「关进方室,逐日卸四肢,去双耳,废双目,再凌迟,留口气扔到绛云殿去。」
「让他睁开眼好好看看,打妤娘的主意是何下场。」这个他,指的是李栩。
以郑妤那别扭的性子,既不愿嫁他,也定不愿随他回王府。无论留在寿宁宫,还是住在别处,终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韩杰,即是给李栩的警告。
残阳馀晖镶边,风瑟瑟,雪纷纷。女子远远看见他,缩起脑袋转身,改道而行。
「郑云双。」他出声喊她。
郑妤无法视而不见,只好不情不愿折返,立於侧方行礼。
「去哪?」李致接过穗丰手里的伞,来到她身边。
劲风飕飕,衣袂飞扬,广袖在眼前翩然垂落。两人脚尖挨在一起,间不容发。他抬手欲拂肩上雪花,她瞥见指上乾涸血迹,微微蹙眉躲开。
他道:「若无处可去,本王可为你觅一处容身之所。」
「谢殿下,但民女已经欠殿下太多人情,落脚处便不劳殿下费心了。」她微笑回绝。
「母后没同你说?」
「说什麽?」郑妤眯眼轻笑。
说他迷途知返,还是说他心仪她?崔芷沅还说自己垂垂老矣,惟愿撒手人寰之前,得见她和李致修成正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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