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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时务者为俊杰,嫂嫂合该为自己的後半生好生打算才是。”
谢瀛说完,捏起折扇一摊,有恃无恐地离开了。
沈莺歌目送着谢瀛挑帘远去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月门前,攥力一松,寒剑坠地,她脱力一般靠在床沿处。
视线下意识落在枕边人身上,审视的眼神添了几丝复杂。
世家大族实质是巨大的虎狼窝,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尔虞我诈,只是,沈莺歌没料到谢家的内讧如此严重,人心凉薄如斯,每一个人都对着大房虎视眈眈。
沈莺歌紧抿檀唇,她改变策略了。
暂且不希望谢瓒死,他一死,她守望门寡,即刻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他是她目前能够倚靠的人,既然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就该人尽其用。
“夫人,晚膳来啦!”
以冬雀跃的话音将沈莺歌拽回了现实。
婆子们鱼贯而入,将一桌美味珍馐铺展在沈莺歌面前,食物的美味香气驱散了方才阴郁紧张的气氛,沈莺歌对以冬道:“我们用膳罢。”
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一具病弱身体,养得健健康康。
以冬却是目露惶恐:“夫人,奴婢不能共桌的,这于礼不合。”
沈莺歌:“不饿?”
以冬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自然是饿的……”
沈莺歌指着身边的位置:“坐我身边吃饭。”
女郎的嗓音透着无可抗拒的力量,以冬有些腿软,顺从地告了座。
其实,沈莺歌看她,就像看着女儿,虽然她也没有女儿,试想想,如果她为妃那十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年岁大抵就跟以冬一样大了。
沈莺歌很看重眼缘,重生後她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仲春,而是以冬。小姑娘十一二岁出头,脸上盘踞着一条青色的疤,性情老实谨慎,骨子却透着一股子轴,沈莺歌在她身上看到了一部分自己,遂将她吩咐到自己身边做事。
事实证明,沈莺歌没看走眼,喜船遭劫,性命垂危之际,守在自己身边的人,只有以冬。
上辈子在深宫都在斗,情谊深笃的女性朋友寥寥无几,纵使有过一两段情谊,最後被她牵累了。所以,这一辈子,沈莺歌格外珍惜每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
以冬全程吃饭都审慎地低着头,沈莺歌觉出端倪,戳了一下她的腰眼子:“擡头,把腰杆挺直。”
以冬僵直了腰杆子,却没敢擡头,怯怯道:“奴婢怕脸上的疤,吓着了夫人。”
沈莺歌没问她脸上的疤怎麽来的,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拭了拭唇,随後行至妆台前:“过来。”
以冬不懂夫人要做什麽,等她乖乖在暖凳上坐下时,只见沈莺歌左手执着眉笔,右手端着胭脂水粉,俯身倾前,在以冬的伤疤细细描摹起来。
笔刷扫到她脸部肌肤很痒,以冬紧张得闭上眼睛。
少时的功夫,沈莺歌说一声“好了”。
在橘橙色的灯火之中,以冬睁眼,看到自己那一道青疤化作了一根花枝,枝头红梅点点,煞是好看。
“这叫梅花妆。”沈莺歌道,这种妆法是她自己创造的。
上辈子,她在御书房多看了谢瓒一眼,引老皇帝生出猜忌,一把笔刀扎入她的眉心,从那时起,她的眉间有了一道深疤。为了掩饰这道深疤,沈莺歌在眉心画了梅花,称为“梅花妆”,後来成为了一种风尚,引满宫嫔妃争相仿效。
她不知自己的举手之劳,在以冬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以冬从未见过这样的妆法,震惊得道不出话来,鼻心酸胀。
打她有意识的时候,这一道青疤就出现在自己脸上,她不知自己的来处,只知自己是奴婢的命,所有人都嘲笑她是丑无盐,她也变得愈发自卑,夫人是第一个让她擡头挺胸的人。
从这一刻,以冬下定了决心,要誓死效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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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梳洗罢,沈莺歌穿着一袭梨白缠枝纹寝衣,在床榻前犯了难。
她不可能与谢瓒共枕而眠的,她爬上他的床被他扔出去的那一段噩梦仍历历在目。可眼下,又不能吩咐外院的侍婢们把人擡到暖榻去,这不符合原身的行事准则。
让自己睡在榻子?那更不可能,她不容许自己在谢瓒面前屈从,更不会平白受半丝半毫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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