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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注定是要留出位置给未来的。
直到最後胡勉也不知道官周这算不算醉,说是醉吧,但他又没什麽太大反应,半阖着眼靠在座位上,歪着头抵着椅子木头看着手机出神。说他不醉吧,可他满身都是醺红,连指头关节都泛着一种浅淡的红。
别人分不清楚,但是胡勉吃过亏,他分得清楚。这种外表的醺红在这个人身上向来做不得数,不能用这个判断。
胡勉观察了一会儿,最後觉得应该还是醉了。
不然他的眼睛为什麽那麽赤红,好像要哭。
饭局结束後,他们畅快地走在江北大学边上的大街,街道宽敞无边,平坦顺畅像他们尚未开始的未来。
王谦虎和胡勉打算报的就是这所大学。
胡勉喝醉了酒,明明江北大学像他老家似的,他从小在里头鬼混到大,连哪个墙角有缺都一清二楚,但是以学生的身份来看又好像所有东西都焕然一新。
被酒水一冲撞,一时激动兴奋,直接当街抱着门口的柱子不撒手:「马上!我就是江北的一个大学生了!我要让我爸对我刮目相看!他天天说我不好好读书到时候家门口的学校都考不上,这不就考上了吗!!」
众人扶着墙笑得东倒西歪,周宇航大着舌头啐他:「嘚瑟什麽!你等着,等我们都在大学里自由放飞,你还有个爹天天管着你,宿舍都住不了,你跟回一中复读了四年有什麽区别!」
胡勉立刻松了柱子飞过来追着他踹。
众人又是一阵笑。
官周看着他们头都是大的。
毕竟是深夜,这麽晚在街上嘻嘻闹闹也是种扰民,他刚想着要不要去拦一拦,却听见孟瑶声音很轻地在旁边叫他:「周哥。」
孟瑶没有喝酒,一张小脸依旧雪白,她眉尖微蹙着,不知为何在这麽高兴的时候带着点担忧。
「怎麽了?你爸不能来接你了吗?我送你回——」官周以为她碰到了麻烦。
「不是。」孟瑶摆手打断他,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几秒,又说,「周哥,你可以不笑。」
官周一愣,茫然地抬眼看她。
「你不想笑。」孟瑶说,「眼睛不弯,卧蚕不动,为什麽要强撑着笑?」
那天晚上,官周把那个没发出去的「新年快乐」从输入框删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长达半年的聊天记录,每一天都有那麽多,看完却觉得竟然才这麽少。
在第二天黎明到来前,他清空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并且把和这个人的对话框从微信主页移除。
像把什麽东西装进了匣子里,又落了锁。
宿醉以後带来的後果就是第二天醒来时日上三竿丶头疼欲裂,这也是彻底脱离高中生活的第二天,他在刚醒的恍惚中收到了一个电话。
「官周先生是吗?这边和你确认一下,我是常隆律所的律师,受到谢以先生的委托为您进行财产转赠工作,想和您确认一下……」
这件事本来没那麽早告诉他,但是因为律所招了批新人,有个毛手毛脚的实习生不小心把他的那一份资料泼上了咖啡,为了核实身份,律所的人不得不提前告诉他。
他就这样被动地,收到了一些财产,其中包括平芜那座房子,谢以就这样送给了他。
像某种寓意不好的交接仪式,他成了他的未亡人。
官周这天跑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他问了杜叔,问了李叔,若不是自从谢韵和官衡离婚以後就没有消息,他甚至可能会找到谢韵。
但都一无所获。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真的这麽大,有些本以为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人,松了手,就真的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了。
仿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去。
没有消息,没有音讯。
这像是他青春里的最後一块石头,落进水面掠起一阵短暂的水花後又归於沉寂,只是一个插曲。
这天之後,他还是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日复一日,一朝又一夕。
官周升入大学那天,官衡亲自开车送他。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到了南方的一个城市里,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几乎没有冬天。
横跨整整两千多公里,走走停停开了三天的路。
官衡问他:「怎麽突然想报一个这麽远的学校?报江北不好吗?就在家门口,多方便——啊,不对,你这分数报江北可惜了点,那隔壁临光不是也不错吗?」
官周偏着头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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