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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程
托尼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最热的时候,梦境像迅速蒸发的水珠一样消散了。他们租的这个小房间热得像蒸笼一样,简直不像是冬天能有的气温。托尼在滚烫的木席上翻了个身,朝大开着的窗户眨着眼睛。
窗外,能看到一排排呈土黄色丶像砖头似的房子凌乱列队。房子的间隙中,湿漉漉的床单丶衣服挂在低矮的线绳上,死鸟一般从上面垂下来,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托尼才注意到斯帝文正靠坐在床脚,没有听托尼的话认真守门,脑袋像小鸡啄米样一点一点的。
托尼用力搓了搓脸,然後踹了床柱一脚,“喂!斯帝文!”
斯帝文显然吓了一跳,他耸起肩膀转身朝托尼扭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梦中惊醒的恍惚。
“告诉你等我醒了你再睡的,至少你困的时候该叫醒我。”托尼一边说一边坐起来,他的两条胳膊都在痛,昨天被踢到的地方更是别提多酸爽了,“这地方可不是伦敦,你不想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吧?”
“唔,我没想睡着的。”斯帝文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因为腿麻所以踉踉跄跄的,“我能上床睡一会儿吗?”
“如果你不嫌热的话,兄弟。”托尼已经挪了下来,站到窗口想吹吹风,但该死的,这地方真是一点儿缝都没有。可是等到入夜之後,这里又会冷得像地狱一样。
昨天他们到的时候,托尼已经困得像行尸走肉一样,不过他还是让两个人尽可能舒适得安顿下来。杰克·洛克利有足够的钱供两人轻装简行,而托尼不像洛克利那样喜欢把武器带在身上——对于不擅长用枪的人来说,这麽做可能会招来意外之灾。
斯帝文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托尼从他们的背包里抽出一瓶酒仰头灌了几口,不是因为想要喝醉,而是单纯想解解渴。
托尼现在又想起自己的梦了,就在酒灌进肚子里,又眨眼间变成汗水渗出皮肤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梦到史蒂夫坐在一大堆深红色的土耳其软垫上,像个异国王子一样抽着水烟。当地人的宽袍大袖很衬史蒂夫,托尼在梦中有个清晰的想法:史蒂夫应该多这样穿,很好看。
他们应该早点动身,他和斯帝文。托尼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个村子太落後了,没有电话。他尽力跟本地居民沟通了一下,连蒙带猜得出:想打电话还得到很远的镇上去,开车都得半天。
托尼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搞辆车,或者搭便车。他已经卖掉了毛驴,但最近的租车行大概不在可到达的范围之内,而且他怀疑那点儿钱顶多只能租辆三轮车。
但托尼不想撂下斯帝文出去联络,他有些担心等回来之後斯帝文已经跑了,或者真的被强盗大卸八块了。
不过也有一部分可能,杰克·洛克利会回来,那样倒是能给托尼解决不少麻烦,当然,也会制造一定的麻烦,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托尼最後去解决了一下个人卫生问题,没什麽发挥的馀地,因为这地方的卫生间就只是个字面意义上的粪坑,和“卫生”二字丝毫不搭边。想要洗澡更是天方夜谭。托尼还没做好准备体验非洲本地土色土香的公共澡堂。
等托尼回来,斯帝文仍旧没醒,不过呼噜声已经没之前那麽响亮了,于是托尼推醒了那家夥,告诉他该动身了。
“去哪儿?”斯帝文怏怏不乐地揉着眼睛,像个不情愿从梦中醒来的孩子,“最近的机场?”
“我告诉过你了,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托尼一边抓起背包抡到背上一边说道。
“是啊,但你拒绝告诉我为什麽。”斯帝文嘀咕着,伦敦口音更重了,“我不想管你的闲事,但我还有工作,我的老板不会高兴我随便翘班的,肯定也不会接受梦游到非洲这种理由。”
“你是说‘借口’。”托尼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时又回头看了斯帝文一眼,後者正努力穿鞋,袜子在脚腕上滑来滑去的。
斯帝文把脚放回地上,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明白过来托尼的意思。“那不是借口!”他有点儿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没法明白,但有些人脑袋里的螺丝偶尔是会松动的。所以尽管嘲笑我吧,但这是我的生活,我的工作。等我被开除了,我要怎麽养家糊口?”
“你有家人?”托尼问他,出于纯粹的好奇。
斯帝文好像更生气了,“是啊,我妈妈。”他的伦敦腔使得“妈妈”听上去像“妈嬷”。托尼不知道杰克·洛克利是不是也有妈妈,但他知道亲爱的杰克就算有老妈肯定也不会管她叫“妈嬷”。
多重人格。这还真是电影照进现实,新鲜呐。
托尼裹好头巾丶拉起面巾,带头从他们租住的小破屋里走了出去。
阳光倒是没他刚睡醒那阵毒辣了,温度也变得宜人起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街上的人不少,闲汉坐在路边聊天儿打屁,用漂亮的大碗喝某种当地人的饮料。
“如果我们不去机场的话去哪里?”斯帝文问道。他赶了几步追上托尼,走在他旁边。这家夥个子不高,满头卷发因为出汗而贴在了头皮上。没有杰克·洛克利出来捣乱的时候,这人看上去就更是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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