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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第2页）

"爹...娘..."

兽形态的呜咽惊飞了早莺，云乐惊觉自己奔跑的轨迹正在改变地貌。足下迸发的月华让青草逆生为银丝，被踏碎的露珠在半空凝成记忆水晶。

当熟悉的洞府轮廓撞入眼帘时，云乐突然急刹。前爪深深没入灵壤，翻起的泥土中混杂着未腐的松子壳。

"我还未化形，这是千年前，来得及...都来得及..."

云乐对着涧水中的倒影呓语，水面突然泛起金色涟漪。她看见自己雪白的绒毛正逐渐染上神罚焦痕，耳尖浮现出江止用血绘制的星轨图。最诡异的是心口处跳动的妖丹，核心竟嵌着枚青铜钱币——正是前世江止消散前滚落的那枚凶币。

云乐後爪蹬在爬满忍冬藤的矮墙上，碎金般的绒毛沾满晨露。这个跨越动作她做过千万次——爪尖先勾住墙头风化的石貔貅，借着腰身一拧的巧劲，整个毛团子就能滚进晒满草药的庭院。但此刻积雪般的绒毛突然滞空，她看见父亲袍角沾着的苍耳籽正随步伐轻晃，母亲发间那支断过三次的犀角簪正反射着朝霞。

落地时前爪踩到块松动的青砖，那是雨季被她刨出来当磨爪石的老位置。熟悉的凹陷处还卡着半粒松子，正是表兄上元节恶作剧塞进去的。云乐突然不敢擡头，喉间呜咽在触及父亲碾药的手掌时硬生生咽回，那双手此刻还没有被业火烧焦的疤痕。

"你阿爹采的紫灵芝总带着霜。"母亲带笑的嗔怪刺破凝滞。云乐看见父亲耳後那道月牙疤微微发红——每当他偷偷给女儿多喂颗蜜饯就会这样。药碾里翻滚的决明子突然迸出脆响，惊得她後颈绒毛炸开，这才发现是自己尾巴扫到了晾晒中的蛇床子。

父亲忽然停住捣药杵，青金石指环磕在铜臼上发出清鸣。云乐条件反射地缩爪，这是幼时偷吃丹药被抓包的下意识反应。但父亲只是将羽扇草往东南挪了半寸——那个角度恰好能挡住直射女儿眼睛的晨光。

母亲发间的犀角簪忽然滴落松脂香，云乐鼻尖抽动着倒退半步。前世灭族夜的血雨里，她曾嗅到过这支簪子熔化的焦苦味。此刻那抹温润的香却缠绕着父亲捣药时震落的晨露，在青砖缝里凝成颗琥珀，恰好裹住她颤抖的胡须。

青岚，灼雪夫妇二人听见她进来的动静，笑着擡头望去，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免涌起了担心。二人立马放下手中的药草，向她走去。

他们夫妇就云乐一个孩子，她的所有习惯动作，他们早已了如指掌，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灼雪轻柔的抱起尚未化形的小兔子，轻声道：“云乐，告诉娘你怎麽了？你这个样子，让娘亲和爹爹都很担心啊……”

云乐自从被他们夫妇捡到後，一直被他们悉心照料着，什麽时候出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整日里贪玩，爱闹，活力无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喜欢在山谷中撒野，累了就随便往哪个草丛里一窝睡大觉，饿了就跑回家吃饭，天性自由散漫，无拘无束。

她是这浮华山中唯一一个活的潇洒自在的存在，她的人生画卷之中只有蓝天白云，花草树木，只有纯粹的美好，未曾沾染过血腥。

云乐感受着娘亲温柔的手指慢慢滑过的皮毛，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带来真实的触感。

云乐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向娘亲诉说道：“我从一百年後回来的，娘亲……你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外面闯进来一群人类，他们之中有个女人，身上传来的异香能让你们完全兽化，你们被杀时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云乐故意将时间线提前了，这样会让浮华山的大家産生紧迫感，也能更相信她。

云乐从灼雪的怀中爬起，两只爪子搭到灼雪的脖子上嚎啕大哭。

“我好害怕！很怕很怕……”她连他们的尸首都拼凑不全。一百零八座坟冢，有多少死无全尸的族人。云乐的心一次次的被撕扯破碎着。

“好，好了，好了，乖宝贝，乖云乐，别哭了，别哭了，没事的啊，爹娘都在呢！所有的族人都在呢，我们都好好的呢，你别哭了啊……”灼雪的眼睛也红了一圈，云乐的哭诉扯的她心脏一抽一抽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都不会死，你放心……”灼雪轻轻拍着怀里小兔子的後背，不停的安慰着她。

青岚眉头紧皱，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们。

她哭的太过伤心，太过撕心裂肺，就像她口中的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一百年後，他们浮华山中一百零八名妖将全都被杀了，这可能吗？而且还是法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一丝反抗能力也无，耻辱的被人类屠戮殆尽？

只是小孩子做的一场梦吧，怎麽可能呢，他们虽然已经千年没有出过浮华山，可他们天罡三十六将和地煞七十二将的实力那也不是吃素的。

天界设下的囚阵，不止他们出不去，外人也是进不来的啊？

青岚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想，千年以来，妖族被天族困于浮华山，不停的净化混沌之核，天族答应妖族一旦净化成功，可封一百零八妖将为浮华山山脉的山神，从此以後妖族再也不必被人类驱逐，占领他们妖族原本一直居住的家，只要遍布于整个浮华山的混沌之核净化完成，以後浮华山便彻底是他们妖族的家了，妖族便再也不必被人类驱赶，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三界之中，留有一席之地，难不成那群老不死的要毁诺。不，天族也许一直在欺骗妖族。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青岚不免心潮起伏，他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将手中的捣药玉杵捏成了飞灰。

如果乐儿真的是从百年後经历了那样惨烈的事情回到现在，那她当时一个人该有多崩溃，高大的男人想到这眼睛竟也开始发酸。

他伸手捏诀给云乐施了道安神咒，让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孩子，你别害怕，你看，爹爹也在，你说你从百年後回来的，百年後到底发生了什麽，你慢慢说，别怕，爹娘，还有其他伯伯，姨母们都在，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缓缓洒在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语速平缓，语调温和，轻声安抚着云乐每一丝不安的神经。听到他的声音，云乐所有的焦虑仿佛都被轻轻放下，她纷乱的内心逐渐归于平静。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父亲在，云乐总会觉得无比安心。

云乐看着父亲如湖水般平和的眼神，将那一日她所经历的事情，真假参半的简述给父母听。

因为一场梦境，她从翼山赶回浮华山，却看到包括父母在内的一百零八名妖将的惨烈下场，之後她吞下很多颗妖丹但却没有爆体，她的实力迅速提升到妖神，封印住了整个浮华山，让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其中她发现一个白衣少女，她身上突然袭来的香气差点让她兽化，猜到真相的她，暴怒之下杀了很多很多人，最终有一位上神破了她的结界，她本想向这位神讨个公道，可他见到她之後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她定罪。

她探不到这位上神的实力，这让她明白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她想到了自爆，毁了浮华山，让他们陪她和她的族人们一起埋葬在这浮华山。

可有个少年竟想为她作证。她暴怒混沌的脑袋一瞬间清醒，她并不想牵扯无辜，陪伴了她整整两百年的浮华山，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生灵，她不想，她也不能随意去决定它们的生死，爹娘教会她爱上万物，珍惜它们，因此她无法做到毁了这座山，他们这群人类太过肮脏，他们也不能，不配，葬在这座山中。

思极至此，她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他们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换不回她父母，换不回浮华山中所有妖族，一百零八条妖将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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