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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妻焚契（第1页）

典妻焚契

陈阿三攥着二十贯铜钱往家走时，後脖颈突然挨了一扁担。云乐抡着喂猪的泔水桶兜头泼下："卖妻典子还嫌不够本，连老娘的肚皮都敢租？"

"妇道人家懂个屁！"陈阿三抹着满脸馊水要摸契纸，却被云乐反扭胳膊按进猪圈："这手印按得挺利索啊？姑奶奶教你按个够！"抄起喂猪的木勺往泥里一插，硬拽着他拇指往猪粪里戳了七个血指印。

三更梆子响，富户王员外带着家丁来擡人。云乐把典妻契拍在磨盘上，拎起铡草刀冷笑："契上写'生子归典主'是吧？"刀光一闪，王家祖祠的"多子多福"匾裂成两半，"老娘今天先给王老爷结个扎！"

王员外捂着□□往轿子里钻，云乐甩出铡刀劈断轿杠："跑啥呀？您家三十八房小妾的避子汤钱，够在台州城开三家药铺了！"突然抖出账本，"这'典妻专用账'记得清楚，光今年就典过七个佃户媳妇——您老当自己是配种站的骟驴？"

暴雨夜，云乐踹开里正家祠堂。陈阿三被捆在祖宗牌位前，二十贯铜钱熔成烙铁："不是爱钱吗？姑奶奶给你烙个招财进宝！"烙铁印上脊背时，族谱突然自燃露出夹层——里正去年典了亲闺女给盐商当外室。

五更天，云乐在晒谷场架起大铁锅。典妻契混着王家族谱丶陈阿三的赎身钱统统扔进去熬："今儿熬锅'绝户汤'，谁家再敢典妻——"她舀起滚烫铜汁泼向贞节牌坊，"这玩意就是你们祖坟的封棺钉！"

台州知府来拿人时，云乐正教被典的媳妇们制火药。硫磺硝石装进贞节牌坊的空心柱："大人您听——"她敲了敲柱子，"这里头响动像不像倭寇攻城的炮声？"突然点燃引线，百年牌坊炸成烟花，碎石拼成"典妻者断子绝孙"七个血字。

暮色染红瓯江时，三十个典过妻的男人被捆在滩涂喂蛏子。云乐踩着陈阿三的脊梁烙完最後一笔："这'典'字从今往後念作'断'——断子绝孙的断！"海水涨潮时，滩涂上浮现出被典女子的血手印，吓得十里八乡再无人敢提"典妻"二字。

暴雨冲刷着王家偏院的土墙，云乐踹开柴房铁锁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七个被典的妇人蜷在稻草堆里，最小的阿满才十六岁，肚皮上叠着新旧妊娠纹，像被揉烂的粗麻布。

"别碰我！"阿满惊叫着往後缩，褴褛衣衫下露出青紫的腰臀——那处本该纹着娘家送嫁的并蒂莲，如今烙着王家家徽。

云乐指尖发颤，摸到阿满浮肿的脚踝。五个铜环深陷皮肉，刻着"甲子年典"到"戊辰年典"的日期。"五年被典三次？"她掰断铜环的力道差点捏碎骨节。阿满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肚皮按："里头...还有个死胎没下来......"

隔壁屋传来铁链声。云乐循声推开暗门，火折子照见铁笼里锁着个白发的年轻妇人。二十贯钱买来的林娘子，五年生四胎後子宫脱垂，被当成牲口拴在墙角接尿。

"救...救..."林娘子喉咙里堵着血痰，手边陶罐盛着浑浊尿液——那是王员外新纳的小妾要喝的求子汤。

最里间的土炕上并排躺着三具尸首。云乐掀开草席时，尸身下压着的典妻契簌簌作响：张氏被典期间生五子，最後血崩时接生婆在契书补了句"尚欠两胎"；李氏难産死後，王家拿她的头骨抵了违约金。

"点火！"云乐撕开染血的被褥当火把。王家的典妻账册在烈焰中蜷曲，墨字化作厉鬼尖啸："丙午年典赵氏，得子溺毙，复典三年......"

暴雨夜，三十个被典女子聚在晒谷场。云乐握着火钳，将她们脚踝的铜环熔成利刃。"今夜学两件事。"她劈开王家粮仓，"怎麽用镰刀剖畜生肚肠，怎麽用砒霜兑保胎药。"

阿满攥着熔化的铜刃发抖，忽然划开自己的肚皮。腐臭的死胎滑落时，她将刀刃捅进王员外独子的喉咙："这刀该淬过七个婴灵怨气吧？"

林娘子拖着脱垂的子宫爬上屋顶，把王家祖传的求子符扔进茅坑。星砂裹着黄纸凝成火凤，烧穿了三十里外张举人典妾的暖阁："告诉那些老畜生，女子胞宫燃起的火，扑不灭！"

晨雾漫过贞节牌坊时，云乐领着女子们铸铁碑。三百斤生铁熔着典妻契与铜环，浇进挖空的功德箱。碑文是她蘸着王员外心头血写的：

「此处葬人牲，罪者自掘坟——

敢再典妻者，九族断子根！」

三年後，台州城新立的育婴堂传出读书声。阿满握着産钳教女童接生术，林娘子用熔化的铜环打制听诊器。云乐倚在门边，看她们把染血的典妻契裁成识字卡——那些"租期""子息"的吃人字眼，正被朱砂笔改写成"自立""破枷"。

暮色里飘来咸腥的海风，三十柄铜刃高悬城头。每一柄都映着女子们重纹的刺青：不再是并蒂莲或家徽，而是烈焰焚毁的典妻契，与破茧的带血凤凰。

暴雨冲刷着王家祠堂的鎏金匾额，云乐踹开最後一间暗室时，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十三具婴孩骸骨堆在墙角，每具天灵盖都刻着"典"字，最小的骸骨嘴里还塞着半张未烧尽的典妻契。

"这是...我的阿宝......"跟来的李娘子突然瘫跪在地，十指抠进青砖缝里。她三年前被典给盐商，生的双胞胎被活活溺毙，只因契书写明"若得双胎，需补银五贯"。

云乐攥着发黑的腿骨，想起昨夜剖开阿满肚皮时涌出的死胎——那团血肉分明长着鱼鳞状的胎记，和王员外面颊的胎记一模一样。

"他们在炼魇术！"林娘子突然尖叫着撕开祠堂供桌。暗格里摆着七盏人油灯，灯芯竟是女婴脐带拧成，灯油浮着密密麻麻的"典"字："用被典女子的初乳混着亲骨血，炼'多子灯'续王家香火......"

三更梆子响，云乐拎着人油灯闯进知县後衙。典妻契的朱砂印突然在火苗中显形——每任知县到任都要收"典税"，台州城三十年来被典的七百二十一个妇人，名字全用经血写在城隍庙梁上！

"大人睡得好啊？"云乐把灯油泼在知县枕边，"您家公子院试的文章'多子多福'，拿被典妇人的胎血当墨吧？"突然掀开床板，暗格里码着整排头骨酒器，头盖骨上还残留着妊娠纹。

五更暴雨，三百被典女子拆了城隍庙的"贞烈祠"。云乐踩着城隍泥胎的断颈，将浸透胎血的横梁劈成碎片："看清楚！这些'贞'字全是用难産血写的！"星砂裹着碎木凝成火鸦，叼着带血的木屑飞遍江南。

暮色染红瓯江时，七百二十一个名字浮现在江面。云乐带人将婴孩骸骨沉入江心，每具骸骨都绑着典妻契的灰烬。王员外独子的画舫驶过时，江底突然伸出数百双骨手，将绣着"多子多孙"的船帆撕成招魂幡。

"该结账了。"云乐把典妻契的灰烬塞进王员外嘴里。阿满用接生钳夹碎他的牙齿，李娘子拿熔化的铜环灌进喉管。林娘子拖着脱垂的子宫坐在太师椅上，看曾经典她的男人们在滚油锅前互咬："谁先供出典妻同谋，谁家子嗣的排位就能从油锅里捞出来！"

晨雾漫过新坟时，活下来的女子们在乱葬岗栽下桃树。云乐把典妻契裁成细条当嫁接绳，来年开出的桃花殷红如血。经过的典妻贩子总会突然暴毙，郎中剖开肚肠总能找到一截开花的桃枝——村人渐渐传说，那是七百二十一个女婴的指骨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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