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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隐（第1页）

鹤唳隐

暮春的青云宗浸在十万重辛夷香里，谢烬雪抱着药篓穿过回廊时，腕间银铃忽地发出清越响声。她驻足望着檐角垂落的紫藤花瀑，见细碎花瓣飘入青玉药杵的凹槽，竟凝成个半透明的"禁"字。

"谢师妹。"

慕锦尘的声音惊落三两滴晨露。谢烬雪转身时药篦微倾，几片晒干的七星海棠飘落，恰巧沾在他素金锦袍的鹤纹上。她慌忙去拂，指尖触及的衣料却冷如寒铁——这哪里是什麽锦缎，分明是金线混着冰蚕丝织就的锁子甲。

"後山瘴气未散，你该佩驱邪玉。"

慕锦尘剑尖挑起她腰间素縧，将枚青玉扣系上流苏。玉面刻着的辛夷花纹与她颈间玉佩同源，却在触及肌肤时泛出诡谲蓝光。他眸色骤暗，广袖翻卷间已用剑气抹去异样，仿佛方才刹那的失态只是浮光掠影。

谢烬雪垂首道谢时，瞥见他袖口沾着几点金粉。那粉末在晨光中闪烁如星子碎屑，与昨日药庐爆炸时飞溅的朱砂如出一辙。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他衣角的刹那被剑鞘格开。

"未时三刻，观云台。"

慕锦尘转身时禁步玉玦相撞，谢烬雪嗅到极淡的腐草气息。那是七星海棠凋零时的味道，师尊晨间刚命她将此类残花尽数埋入後山。

观云台的日影西斜时，谢烬雪正跪坐在青玉案前研磨松烟墨。慕锦尘执剑立在十二连屏前，素金广袖垂落如鹤翼，剑穗缀着的银铃随山风轻晃，在她新抄的《清心咒》上投下细碎光斑。

"握笔太紧。"

他突然出现在案前，剑鞘轻点她泛白的指节。谢烬雪腕间银铃叮咚作响，一滴墨汁坠在宣纸上，晕开成灰雀形状。慕锦尘并指为剑划过纸面，霜白剑气将墨渍劈作两半，裂痕处竟渗出金粉。

"《太素心经》首戒妄念。"

他声音比檐角铁马更冷，谢烬雪却注意到他执剑的左手小指微蜷——那是《太素剑谱》明令禁止的起手式。方才被剑气扫落的碎纸纷扬如雪，每片都沾着金粉，恰似晨间落在他衣摆的星屑。

阁外忽起惊雷，暴雨倾泻而下。慕锦尘转身望向雨幕，谢烬雪看见他後颈浮起细密汗珠，在素金衣领上洇出深色痕迹。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将将触及那片湿润，却被剑鞘格开。

"戌时三刻，该去药庐了。"

药庐的铜炉吞吐着幽蓝火苗，三百个黄铜药罐在雨声中嗡鸣。慕锦尘立在廊下讲解《百草纲目》，谢烬雪望着他被水汽模糊的侧脸，忽见一滴雨珠自他睫羽坠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朱砂色的花。

"当心！"

慕锦尘突然揽住她腰身急退三步。谢烬雪尚未回神，便见方才立足处的药炉轰然炸裂，金红火焰中浮起个扭曲的"妄"字。他广袖翻卷将馀烬扫入雨中，火光熄灭的刹那，谢烬雪看见他腕间红绳断了一股。

"今日功课到此为止。"

慕锦尘松开她时，禁步玉玦撞在门框上裂开细纹。谢烬雪弯腰拾起碎片，裂纹中渗出金粉，沾在她指尖竟化作血珠。她擡头欲言，却见那人身影已没入雨帘，素金衣袍在电光中明明灭灭，恍若即将燃尽的烛火。

三更天的藏书阁浮动着龙脑香，谢烬雪提着绢灯寻到《太素剑谱》时，灯罩上晕染的辛夷花影正巧落在某页插画上。画中执剑人腕间红绳与慕锦尘所佩别无二致，旁注小楷却让她指尖发凉——"情丝绕，锁心脉，动妄念则噬心血"。

"你在找这个？"

慕锦尘的声音惊落她手中灯盏。他自梁上翩然落下时，袖中金粉洒在火漆封印的密匣上，显出"禁"字朱印。谢烬雪望着他衣摆残留的夜露，忽然发觉这位端方严正的师兄未佩禁步。

"师尊命我送来新的心经。"他递出青玉简的刹那，阁外惊雷炸响。电光映亮密匣缝隙，谢烬雪瞥见半幅画像——画中人身着素金锦袍，腕间红绳浸在血泊里，眉眼与眼前人七分相似。

慕锦尘突然扣住她欲探的手腕："宗门第七戒，酉时後不得......"

话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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