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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9 电话（第2页）

那时候他不是家里的大家长，也没有大家长的包袱。

陈老师是边家的赘婿，父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那个年代供出来一个师专生十分不易，他自己也刻苦。

早先姥爷还活着的时候陈老师很谦卑，不爱讲话。他生平最和气的就是姥爷葬礼那天，温柔地有点吓到边月了。但是至此之後，他像一个终于拿到权杖的法老，需要时不时施展自己的权力。

边月对他愈发的不满。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麽睡着，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身心疲惫。

一早六点半起床，洗漱收拾花了二十分钟，通勤二十分钟，在学校整理了一下东西，七点十分进教室早读。

以往那些求知的眼神，今天好像都变成了审视。

她觉得一切都在摇晃。

早读结束跑完操第一节课结束是八点四十，教育局的人来了。

杨主任打电话叫边月过去，她推开门的时候副校长室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坐在校长的办公椅上手里拿着纸笔，男的空手坐在一旁的黑色会客沙发上，边月坐到了对面。

“我们到这儿来干嘛，你知道吧？边老师。”男人开的口。

边月点头：“知道。”

男人继续问：“那就还麻烦你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说一下。”

边月沉默了几秒，男人放下二郎腿，双手抓握搭在腿上，微微低头：“别紧张。”

边月把那天在杨主任那儿说的话又陈述了一遍，後续他们又问了几个跟学校管理层有关的问题，便结束了。

边月刚从副校长室出来，校长和杨主任在门口等着叫走了她。

她在校长室等到他们送走局里的人，才腾出空来处理她。

校长先开口，他年近五十，岁月在头顶留下的痕迹比脸上更明显，坐下後幽幽地盯着边月：“学生家长现在咬住说她孩子出现心理问题了，你怎麽解决？”

边月擡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也心理出问题了，晚上彻夜失眠，心悸丶手抖，因为学校工作压力太大，给我的工作量太多了。”她顿了下，“还有就是李晨豪妈妈那天在杨主任的办公室对我进行了言语侮辱，也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录音了，您要不要听？”

杨主任给边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这麽跟校长说话，边月权当没看见。

校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这不是好好的，哪里像有问题的样子？”

边月失笑：“我找时间把诊断报告送您这儿。”

笑面虎话锋一转，凌厉起来：“我每天坐在这儿干的就是拒绝人，管人的事，你别给我来这一套。现在就是你要麽从学校转走，要麽辞职，不然就好好反思该怎麽解决这件事。”

边月属实怔住了，她没想到人竟然会被腐蚀的这麽彻底，又或者爱惜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她还没张口，对方的糖衣炮弹又甩过来：“你是部属的师范生，从进校开始学校给你的关照就跟对其他人不一样，我们重点培养你，你这几年的进步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以後还指望你们这批人更好的建设学校呢，你现在不要因为一时气盛，把自己的前途毁了。”

“像那孩子妈妈那种家长我见多了，管不住老公管不住孩子，你去给她个台阶下，我再背後做做工作，这事就过去了，至于网上的舆论，等局里发个调查公告，不出半个月大家都不记得这事了。”

边月没有听他後半段说的什麽，她已经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了，再过去的五六年里她从一个满怀教育理想的人，到现在的形容枯木，就是在他们一句句“年轻人需要成长”“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麽过来的”的“激励”中来压迫自己的。

她说：“我已经道歉了，至于孩子的心理问题，不是我造成的。”

校长藏起了不耐：“你怎麽这麽不听话呢？”

听话？边月忘了她是成品，应该具备听懂话，听话的品质。她感觉嗓子眼有股血腥味：“我已经道过歉了，其他的听局里调查後的意见。”

“你以为他们想跟那个家长纠缠吗？”

边月没有再说话，空气凝滞成一团。外面暖阳高照，春天真正来了，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清爽起来。

最後，校长没办法，只得说：“你最近停课反思，按时到校打卡，服从学校的一切其他工作安排。”

心慌是有的，但是边月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如释重负，是被认定为“不行”之後的放纵。从师大毕业到现在她每一步都在被认可的范畴。

唯一就是恋爱对象的选择上，没被父母认可。

蒋青林跟陈老师一样，父母都是农民，他又是自己创业，没有稳定的工作，集齐了婚恋里面的各种"bug"，但这些只是诱使他们分手的原因之一，这是後来边月才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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