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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毗波耶是没有种子的花卉。
只要大地重新记起,毗波耶就会绽放。
须弥的丛林是梦想的苗床,森林的孩子们有一部分的生命行走在梦中。後来,有一些孩子离开了森林的梦,但森林并不会忘记。”
……
“我叫左一。”
【我叫佐伊。】
左边的左,第一的一,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妈希望我勇争第一,锐意进取。
但我显然让她失望了。
比起是不是大考小考上的第一名,我更在意学校里紫藤花今天的日程安排,
也不知道它愿不愿意打开花苞。
好在我妈的失望并不深刻,也不会因此对我生气得要命,毕竟我不是她的得意之作,
她还有我姐。
而我也不会因此难受,因为我也有我姐。
闪闪发光的,优秀的,无比爱护我的姐姐。她拦住责骂,拦住羞辱,拦住嘲讽,永远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告诉我,只要认真做正确且喜欢的事情,哪怕只是把乱糟糟的桌面整理好,那都是了不起的。
我的童年存在于姐姐的庇护之下。
破旧逼仄的旧居民楼,隔着质量不佳的楼板能听见楼上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浴室的墙角永远潮湿,梅雨季节里能看见蜗牛;灯光昏黄的楼梯间,黑暗像怪物把人吞噬;还有每天七点半到家的高跟鞋声,这是妈妈责骂呵斥到来的讯号。
我的童年就此展开。
怪诞的世界只有姐姐明亮整洁的书桌是奇迹般的例外。
她在一片死寂粘稠的荒芜沼泽,为我圈出一片怒放的花圃。
她讲述快乐王子脚边的燕子,永远歌唱的夜莺,直冲云霄的碗豆藤,骑着大鹅冒险的孩子……
只是奇怪,没有公主们的身影。
所以某天我开口询问我的姐姐,
“为什麽姐姐不讲公主的故事啊?”
她抱紧我,没有什麽波动,只是说,
“我们不需要公主,我讨厌公主。”
要等到上了初中我才知道,那个在妈妈嘴里抛弃我们三个的男人,也曾称年幼的我们是他的小公主。
真是讽刺。
我太年幼了,并不太记得那些事情了,但那时的姐姐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孩了。
于是,我开始理解我的姐姐。
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孩子中,姐姐无疑是令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优秀到耀眼的孩子,名列前茅,各种奖项多到手软。
可我总是会想起我妈冬天里狠狠打在她冻紫的手指上的教鞭,想起她三伏天罚站在烈日下的瘦削身影。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优秀的姐姐我才能相对自由的成长。
也正是因为有了她怯懦的妹妹,她变得无比优秀。
某一天她软弱又自私的妹妹不幸命丧卡车,而那时她们都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本该开啓灿烂明亮的未来。那些长期相随的阴影中,就连亲子关系这个最令人费解的世界难题,也能心照不宣的翻过一页,过往不究。
我以为她终于不再需要看着我的自由散漫丶随心快乐来维持她的快乐了。
但是不是的。
在我的灵柩前,她一言不发,只是趴在地上,透过我混沌透明的灵魂,视线看向遥远的地方。
她用尽所有恶毒的词语咒骂我,咒骂我的自私,咒骂我的愚蠢,咒骂我的软弱。可是哪怕骂到天黑,到有人拉她走,她也没能骂醒我。
我终于意识到,原来在那些的晦暗的日子里,我们的快乐和痛苦其实早就融化在一起了。
而让我憎恨又心疼了一整个青春的女人,我的妈妈,也好像丧失了她当年骂人的那股活力架势。
她不再执着于染黑她的头发,不再执着给我姐找个好对象,也不再严苛急躁,这大概是我离开後对她们最好的一个点——
她们俩的关系变得比以前融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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